文怡看著佛堂的方向,微一遲疑,便起身走過去,來到祖父與父母靈前,眼圈一紅,跪了下來,正正經經磕了頭、上了香,然後對著佛祖默默禱告,感念佛祖慈悲,讓她得以重生。
趙嬤嬤看得直歎氣,勸道:“小姐心意到了便好,難為你小小年紀,就這般孝順,病才好了些,便來為老太爺、老爺和太太上香。隻是這屋子早上不見陽光,略嫌陰涼了,老夫人向來不在這個時辰過來的。你年紀小,又是剛剛病愈,哪裏受得住?快起來吧。”
文怡在心中已念完了一遍經,轉頭對趙嬤嬤笑笑,便乖巧地應了。待回到外間,已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捧著托盤站在桌旁,笑著對文怡道:“小姐今兒好了?阿彌陀佛,真真是佛祖保佑!”
文怡認得這婦人是自家執役多年的廚娘張嬸,祖母去世後,趙嬤嬤也沒了,她被族長家收養,這張嬸便與她丈夫張叔一同另投了長房,棄自己於不顧,致使自己孤零零地寄人籬下,連個助力都沒有,她心中有些硌應,隻勉強笑了笑,說了句客氣話:“這些天辛苦張嬸了。”
張嬸哪裏知道她心裏的想法,還以為小主人真個在跟自己道乏,頓時笑得眼眯眯:“哪兒呀?張嬸不辛苦,老夫人才辛苦呢,幸好小姐如今平安無事了,大家才鬆了口氣。”
文怡隻是淡淡笑了笑,趙嬤嬤問張嬸:“可燉好了?盛上來吧。”
“是是。”張嬸忙將托盤裏的瓦盅放在文怡麵前,揭開了盅蓋,一陣熱香夾雜著人參的味道散發出來。
文怡怔了怔,忙往盅裏看了一眼,果然見到有幾塊雞肉,心裏頓時打起了鼓:她自打出家後便一直茹素,重生後兩天來也是清粥小菜一點葷腥不沾,因而就一直沒想起這件事。如今這人參雞湯放在眼前,要她怎麼下得了手?
趙嬤嬤還在那裏道:“大夫說了,小姐病後體弱,正該進些滋補的湯水,補補元氣。這參是老夫人好不容易才托人覓得的,雖然年份有些短了,但小姐年紀還小,吃它卻是正好,湯是用上好的山泉水作底,又拿兩年的母雞燉了,喝了它,小姐一定不會再生病了!”
文怡勉強笑著,有些無措地偷看趙嬤嬤一眼,後者還在催促她:“快喝呀?趁熱,老夫人再三交待嬤嬤一定要看著你喝完的,若是嫌那肉粗,隨便吃兩口便罷了。”
看著趙嬤嬤關切的眼神,文怡即便是忌諱葷腥,也沒法說出“不喝”兩個字。她如今不過是個十歲女童,若跟人說她茹素,未免太驚世駭俗了些,隻是真叫她一口吃下去,她心裏又不自在。想了想,便問:“既是補身的好東西,祖母可吃過了?我是小輩,怎能撇開祖母她老人家,自己享用?”
趙嬤嬤憐愛地道:“老夫人有自己的補湯,吃這個卻有些不合適。這原是專為你做的。好小姐,別問那麼多了,當心再不吃就涼了,那樣藥效就要大打折扣。來,嬤嬤喂你。”說罷真個伸了手過來。
文怡忙攔住她:“不用了嬤嬤,我……我自己來。”拿起勺子,心想:“我如今不是出家人,無所謂戒律不戒律的,若是不喝,隻怕還要引得祖母與嬤嬤憂心。”久違的親情與關愛,以及迫切想要長久留下這種溫暖的心情讓她拋開了對清規戒律的顧慮,心中默念了幾句佛,便喝了起來。
湯很香,火候恰到好處,雞肉也嫩,咬一口便化在嘴裏。文怡隻覺得肚裏死了多年的饞蟲又活過來了,待喝下最後一勺湯,才驚覺自己居然將全部湯喝了個精光,雞肉也都吃盡了,不由得臉一紅,心中又念“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