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臣雖然身在李雲鬆府上,幹了這些年團防,從小嘍囉一直坐上了團防大隊長的位子,對於龍潭鎮李家的烏煙瘴氣也耳聞目睹了不少,但他從小家教是十分嚴格的,父親李敬齋打小就對他的一言一行嚴加管束,所以人到三十,還能不賭不嫖不貪杯,在烏龍混雜的龍潭坪,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李雲鬆父子提拔他,一來是想拉攏李敬齋,借著他跟大水井的關係,讓李蓋武對自己感恩戴德,如果將來李雲鬆和陳萬星兩家出現了交惡,即便和大水井做不成盟友,但也不至於讓李蓋武公然倒向陳家;其二是因為李良臣還算個正派人,李雲鬆看著自己的兒子們個個飛揚跋扈,也想找個行得穩坐得正的,好好帶帶自己莊中這批痞子家丁,放眼望去,隻有李良臣是最佳的人選;而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恐怕連李良臣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已經成了李雲鬆用來製衡李蓋武的一枚棋子了,或者說是被李雲鬆扣在手中的半個人質。雖然李良臣對李蓋武心存不滿,但是李蓋武作為一族之長,無論如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廷鳳這一脈斷了香火,看著李敬齋的獨子捏在對方手裏,李蓋武多少總會有些投鼠忌器。這就是李雲鬆的高明之處。
李良臣雖然自己不賭,但並非不懂。走進賭場,赫然發現張富成也在這裏。張富成雖然賭癮不大,也不善於豪賭,隻是偶爾與人小賭一把,但在這賭桌上的運氣卻是好得出奇。每次上桌都會有不同程度的收獲。久而久之,連張富成也自認為是賭桌上的常勝將軍了。但是張富成的穩重之處就在這裏,不管你如何慫恿,隻要賭注超過了他的底線,他立馬就下了桌子,帶著贏回來的幾個小錢揚長而去。今晚也不例外,李良臣站在一旁,看著張富成接連通殺了好幾把,略顯富態的臉上益發堆滿了得意的笑容。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一個贏錢,一個觀戰,期間有管事的來問是否有需要吃夜宵的人,誰也沒有搭理他。一來這屋裏擺滿了瓜子花生、核桃杏仁等各式幹果點心,這些個賭客手上和嘴裏一直都沒有閑著,不管口袋裏是不是空了,肚子裏絕對沒有空著。二來贏錢的贏得興起,輸錢的正在眼紅。進了賭場,一不怕困,二不怕冷、三不怕餓,四不怕內急,仿佛賭具就是被蓋、是火盆、是飯食、還能無限擴大膀胱的容量。這夥人隻殺得天昏地暗,參戰的,觀戰的,都渾然忘了時間。
隻坐得自己腿都麻了,李良臣發現張富成還有通宵決戰的意思,又想起李少卿還躺在床上的,於是告辭出來走出屋子,整個陳家大院已是人影寥寥,看來已經將近子時了!李良臣回到廂房,發現李少卿不在床上,幾名家丁也都不見。李良臣心道四爺莫非到外麵吃夜宵了?走出房門,院裏院外找了幾圈,李家安排的宵夜早已經結束,到處不見李少卿的身影。李良臣這一驚非同小可,站在院裏仔細傾聽,隱隱約約聽見內院傳來女人的尖叫之聲,李良臣大急,心道莫非是四爺喝醉了酒,強行闖入內院鬧洞房,然後同女眷發生了衝突?
李良臣辨清那聲音的方向,確定是來自後院無疑,於是邁開大步闖進陳家後院。發現那驚叫聲來自一幢閣樓的二樓的房間裏,李良臣三步並作兩步,蹬蹬蹬上了閣樓,闖進房間,隻瞥見屋裏人影一晃,女人的尖叫聲一聲趕著一聲,還沒看清裏麵的形勢,突然覺得眼前一黑,屋內所有燈火瞬間全部熄滅。李良臣還待輕聲呼喚,將李少卿喚出門去,猛然覺得自己腿彎處一麻,頓時撲到在地,背上一緊,已被人踏上了一隻腳。一聲怒喝從頭頂響起:“哪裏來的小賊!竟敢闖入女眷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