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曾誠有暖昧,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曾誠的離婚與她脫不了幹係。”“據說她又辭職了,可真有辦法啊。”“前天在商場看她買全套wedgwood,連眼都不眨一下。”
他不用看也清楚知道,方文靜說得隨意,卻肯定緊盯著他的表情。他不免苦笑,因為他現在倒是越來越沒有表情了,不管是在公司還是在家裏。
範安民獨自走出父母的家,這裏算他的避難所,他很高興方文靜不再堅持每周陪他過來。他可以獨自乘輪渡,上岸步行回家,享受一頓媽媽做的美食,窩在自己房間不受打攪名正言順地發一下呆,然後再散步去碼頭回他必須回的地方。他驟然停住腳步,葉知秋挽著一個高個子男人的胳膊,迎麵走來,那男人側頭看她,不知說了一句什麼,她笑了,那樣開朗嫵媚的笑容是他早已熟悉卻又長久不曾在她臉上看到的。
她一抬頭,也看到了他,微微一怔,隨即點點頭,兩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
範安民知道,他與他曾經向往過的生活永遠擦肩而過了。
(六)
別人對葉知秋的稱呼包括“葉總”、“葉經理“、“小葉”、“秋秋”,隻有曾誠叫她“知秋”。
葉知秋辭職以後,給曾誠打來頭一個電話,看到她的號碼,他接聽:“你好,知秋。”他以前都叫她“小葉”,這是他頭次叫她“知秋”。這個名字從他唇邊自然滑出,仿佛他一直就是這麼稱呼她,仿佛他並不曾因為她的辭職隱隱動怒。葉知秋囁嚅著講“對不起”,卻不是為了突然的跳槽,而是為辦房屋更名時仍打了他的旗號覺得過意不去。他忍不住好笑,勸她不必多想此事,放下電話卻不免疑惑。
葉知秋的辭職來得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違背自己的原則,盤問了她的好友辛笛,卻也不得要領。他隻想,大概她結婚需要錢。雖然走得讓他惆悵,可是也能理解。為什麼一個要結婚的女孩子還要去花時間精力辦房屋過戶?
見過萬豐地產秦總的侄子秦湛之後,他才知道原因。原來這個一直強撐著不動聲色工作的女孩子遭遇了情變,正與男友分割合買的房子,而情變時間竟是去年深秋時節。
曾誠記起當時派葉知秋去鄰省監督賣場改造,那是索美在該省最大的店中店裝修項目,他十分重視。葉知秋也清楚這一點每天下午例必準時向他彙報進程,隻是那天,居然沒有接到她的電話。
等到晚上,他打電話過去。葉知秋的聲音沙啞,仍馬上說對不起,開始有條不紊彙報工作。商場改造完成後,他過去巡視,樓麵經理談及葉知秋,滿口稱讚,“葉經理實在敬業,病成那樣,白天還是堅持在現場指揮工作,晚上才去醫院輸液。看著嬌滴滴的女孩子,真是不容易。”
他當即有了怒意,回來後叫葉知秋到自己辦公室,正準備批評她這種完全不必要的忘我工作程度她卻遞上一紙辭職報告,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那麼,葉知秋生病不單純是因為他這個老板高壓下的工作勞累,大概更多是因為分手帶來的傷害了。這個推論並不能讓他釋然,這個女孩子,選擇獨自承受一切,念及這一點,他的心有莫名的悸動。
曾誠手下從來不乏工作努力求上進的部下,他的管理方法、他開出的報酬都激勵著他們投入工作。但葉知秋是不一樣的,那個剛進公司時羞怯內向的女孩子,從來不做表麵功夫,從來不敷衍任何環節,從來不抱怨,從來不主動表功。她一步步努力成長,漸漸有了一種沉穩而冷靜的氣度,目光堅定明澈,行事踏實負責,讓他可以放心將工作交到她手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她多了一份關注。他會不動聲色指點她的努力方向;聽到她想買房結婚時,他給朋友打去電話請他給予優惠;看到休息時間,她與辛笛頭挨頭看著房屋設計與婚紗設計圖,他不能不想起從前,他也曾與一個女孩子在北京灰蒙蒙的天空下指點著在建的高樓,準備將家安在那裏。往事這樣湧上心頭,再看看自己岌岌可危的婚姻,他不能不惆悵。
他見過她的男朋友,那男孩子看上去俊秀斯文,外形與她很相配,卻居然會做出如此蠢事,放棄葉知秋這樣的女孩子,實在讓他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