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遠把那份合同交給她的時候,她回想所有發生的一切,才恍然大悟。
“塵塵,你不懂的事情太多了。”
“為什麼?”方塵眼睛盯著父親,眼裏開始帶著某些悲怨,“十三年了,為什麼要讓這麼多人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很多事,我不想讓你知道,是我太了解你了,你太善良。”
“所以,我也是你的棋子,對嗎?”
方侶為欲言又止,他無法反駁。
十三年了,他隻想為當年那無辜死去的48條生命討回該有的公道,當然,還有他的戰友,那張大火中,那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和扭動的身體的畫麵無數次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我想知道他在哪。”好一會,方塵平複了語氣。
“他不會有事,”方侶為回答,停頓了幾秒,他又加了一句,“至少他不會有生命危險。”
“曹衛平死了,王偉死了,下一個又會是誰?”方塵反問。
“他不會有事。”方侶為又重複了一遍。
“審計萬鑫集團不過是個幌子對嗎?陳組長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目的,對嗎?可是為什麼到最後又要放棄?”
“放棄?”
方塵想不明白為什麼不過是小小的審計,卻遇到那麼多困難,每次有突破,卻又戛然而止。
“對,審計萬鑫集團的計劃已經結束了。”
方侶為臉上突然閃過一絲不安,王偉的死他並沒有太過於驚訝,因為他從來就沒有低估過萬賦良的實力。
方塵捕捉到父親臉上表情微妙的變化,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在哪?”
她意識到現在最危險的人是蕭遠。
黑色潛入靜默的夜,靈山寺山頂的小僧侶撞響了那座有著近千年曆史的殘鍾,鍾聲沉鬱有力,霎時整個靈山都回蕩著那陣陣悠遠的梵音。
彼時靈山寺東北角的一間寮房裏,卻有些不太安寧。
“萬先生,放過阿成,他什麼都不知道。”
“人人都想置我於死地,連你,也不例外。”
幽寂的寮房內隻點了幾盞燭燈,昏黃的燈光裏,萬賦良坐在禪床上顯得依舊平靜泰然。
“不,萬先生,我隻是想還原事情的真相。”
“真相?什麼是真相?所謂的道義準則嗎?”
蕭遠沒有說話,隻是彎下腰去,想將躺在地上的阿成扶起來。
“哥,對不起,可是我沒有背叛你。”阿成氣若遊絲。
“嗯,我知道,是我不該連累你。”蕭遠用手輕輕擦去阿成頭上滲出的血,聲音有些哽咽。
一個半小時前,他坐在駕駛室裏,掛了電話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電話那頭顯示的號碼來自靈州市公安局。
蕭遠按下車窗鍵,點燃了一隻蓮花,灰藍色的煙霧在空氣中慢慢暗淡了顏色,他掃了一眼周遭,除了發動機低沉的轟鳴聲,今天的地下車庫裏好像出奇地安靜。
帶著火光的半截煙被輕輕彈出窗外,星星煙灰還未落下,蕭遠隻感覺太陽穴的位置被一種金屬材質的東西抵了過去。
“別動!”聲音沉悶卻渾厚,很熟悉。
是湯叔。
蕭遠的左手在車窗鍵上頓住,他並沒有過於意外,卻有種坦然和釋懷。
“阿遠,你很像我,這麼多年,我一直把你當親兒子一樣對待,可是,現在我對你很失望。”
“萬先生,該結束了。”
“嗬嗬,”萬賦良發出一聲冷笑,然後邁著步子走到蕭遠麵前,“你知道我是什麼時候知道你是方侶為安插在我身邊的臥底嗎?”
那聲冷笑裏帶著嘲諷,自信,也有惋惜。
蕭遠沒有回應,他確信自己沒有露出過破綻,但確實也想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