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盛夏埋糖的女孩
◎
2012年,6月。
驕陽灑下金色的光芒,它無所顧忌地遍布於塵世間,仿佛要把世界烘烤成香噴噴的麵包。
尋常的星期天,男孩就像往常一樣,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短袖,慢悠悠地走向早安公園。
走盡一條彎彎的石子路,男孩突然停住腳步。
隨著他的視線望去,便可以瞧見一抹微微單薄的背影。
早安公園的聆語樹下,一個單薄的女孩把左耳貼近樹身,光潔的下巴,耀著天空遠方的顏色。
男孩知道她是在許願。
傳聞心懷美好夢願的人,隻要走到聆語樹下,把左耳貼近古樹,想著心中所願,就能將心中的願望傳達給古樹之靈,實現夢願。
女孩聽到了男孩的腳步聲,轉過臉來,怔怔地看著男孩。
隨後,她轉過臉去,把自己身旁的大袋子打開,拿出許多彩色的糖果。她把全部的糖果放在聆語樹底下,然後從袋子裏麵倒出一些淺紅色的泥土,將糖果逐一掩埋。
末了,就將目光遠擲於天邊。
風輕舞,蟲正囂,女孩用淡淡的眼眸,演繹著認真的悲哀。
良久,她才將目光收回,淺聲說道:“外婆說過,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心中,都有一顆甜甜的糖果,還沒有摻合世界的全部滋味;現在,我把我最喜歡的糖果都給埋了,我想快快長大,我不要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再讓外婆擔心了。”
盛夏埋糖的女孩,眼中寫滿了淺淺漸深的悲傷。
而男孩,卻用陌生的,不言不語的陪伴,怠慢了這場遇見。
蟬休雲眠,風歇樹靜。
男孩一直坐在女孩身邊。
過了許久,女孩才起身,她把空袋子拿起來,嘴角輕揚,微紅的眼眶因為突如其來的笑容褪卻了顏色。
她說:“謝謝你。”
“不用謝……”男孩有點手足無措,慌張道,“我叫羅小輝。”
女孩巧笑嫣然。
男孩無措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對自己說謝謝。
◎
月亮是圓圓的窗,是深邃無垠的夜空裏,唯一的窗戶。它那麼孤單,所以星星趕來陪伴。
羅小輝坐在屋前的石階上,失神地仰望著遙遠的夜空。
星夜未臨之前。
聆語樹下,那個埋糖的女孩笑容繽紛地看著他,對他說:“羅小輝,你好,我叫夏星眠。”
羅小輝輕輕點頭。
隨後,女孩離去。
他沒有陪她一起離開,而是站在聆語樹下,遙望著天邊的餘暉。
十歲以前,父母生意忙碌,年幼的羅小輝一直生活在外公家。
小小的石子屋前,有一棵外公年輕時候種下的樹,葉茂枝繁。
外公喜歡把椅子搬到樹下,慵懶地入眠。
羅小輝也會跟著外公,搬來一張小小的凳子坐著,目光落在不遠之處,正在嬉戲的其他小孩身上。
一開始,他嚐試過融入那些孩子,想和他們一起玩遊戲。
可是,總會有一些孩子大聲的對他說:“沒爸沒媽的野孩子,不準你和我們玩兒!”
羅小輝覺得,他們的嘴巴,是最厲害的武器,會“丟”出讓人恐懼悲傷的話語。
畏於這份恐懼,他開始選擇遠遠觀望,逐漸學會了陌看一切,慢慢給自己蓋上了一堵厚厚的心牆,圍著脆弱的自己,隔絕著別人。
五年級的時候,父親將外公和羅小輝接回早安城。
可這時候的羅小輝,已經不是父親離開之前的模樣了。
因為長久缺失的陪伴,讓他陷進孤獨的城堡裏,迷失了出路。
往後的日子裏,羅小輝還是喜歡走到早安公園玩,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埋糖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