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舊日流華
在時光麵前,我們都是弱者
……
行人匆匆,親友相聚的機場通道口,那一對父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不僅因為他們站立的突兀。那個父親模樣的男子,一身尋常的休閑裝,從容的姿態之中,仍帶著幾分落魄。他的長相英俊,卻遠遠不夠特殊,隻是孑然而立在洶湧的人潮中,發梢衣角全是滄桑,讓人難以移目。
而他身邊的孩子,穿著寬大的暗色運動服,球帽帽簷低低壓下,小小的年紀,卻看不到半分屬於孩子的調皮。
這是一對很奇怪的父子。東京並不缺乏奇怪之人,可是,他們身上的某種氣質,仍然吸引了不少人多看幾眼。
“父親,我們已經站了很久!”那個孩子出聲催促,她的聲線稚嫩清脆,冷冷淡淡的調子,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著幾分膽怯遲疑,可是,她昂起頭,姿態卻是驕傲果敢的。
被打斷思緒的父親望向玻璃外麵的蔚藍天穹:“小櫻。這就是東京!”這些話更像是對自己說的,低沉的聲音,滿是惆悵,仿佛正在緬懷著那些留在記憶最深處的東西。
“哦。”冷淡的回應一聲,孩子抬腳就走。
“小櫻!”幾乎是眨眼間,父親已經收拾好所有的脆弱悲傷,英俊的容顏,又恢複成向來寒如冰水的冷厲。
那孩子在前麵短腿邁得飛快,父親始終不近不遠的走在她身後。
“小櫻,你是女孩子!待會兒在長輩麵前,不能丟臉!”父親緊趕幾步,大掌頓了頓,放上孩子的頭頂,在孩子注意不到的時候,那雙冰眸不時閃過幾分複雜與晦澀。
這樣親密的舉動,立即讓小櫻滿眼驚喜。可是驚喜轉瞬即逝,仿佛想起了什麼,她垂下眼簾:“不要……這樣拍我。”她側頭躲閃,這一轉頭,意外的看見了一個人——
那是個紫發孩子,從貴賓通道口走出,年紀雖小,卻派頭十足,被管家與保鏢簇擁著,大步前行,他顯然身份尊貴,行人怕衝撞到這一行人引來麻煩,更是紛紛避讓。
“是他。”小櫻訝然的盯著那個王子一般的男孩。
就在王子轉彎的時候,另一波人潮湧來,一個逆行的小孩子,大概是找不到父母,慌慌張張的在人群中鑽動,一個不慎撞在他身上。
雖然尊貴的小王子立刻被身後的保鏢扶住,可是褲兜中的網球受到了擠壓,“嘭”的一聲砸在了光可鑒人的地板上,蹦跳著滾遠了。這一行人的強大氣場,被一個小小意外弄得瞬間崩潰,紫頭發男孩似乎有一瞬的咬牙切齒。
撞人的小孩很快又沒入人潮,男孩揮揮手,止住要揪出罪魁禍首的保鏢,唯有盡職盡責的管家,仍在彎腰追趕那個背棄主人的網球。
男孩雖然表現的寬容大度,神色仍然從容驕傲。小櫻卻微微彎唇,那孩子肯定在心底偷偷鬱悶。
沒想到,他也到了日本?或者說,他本來就是日本人?
小櫻遠遠望著他,不知是否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那個男孩驀然回頭,小櫻一驚,躲在了父親身後。希望他沒有看見自己,她默默祈禱。
過了一陣,猜測著那個孩子應該不會再注意這邊了,她才從父親的身後走出,父親掌心放在她的頭上,冷不丁頭頂的帽子被掀掉,碎金一樣燦爛的長發流瀉而下。
小櫻詫然抬頭,看到自家父親捏著帽子,神情莫測的凝視著自己的長發。
長發是她和已經逝去的母親最相似的地方,自從母親去世,她再也不曾剪過頭發,如今金發水一樣的流淌到腰間,似乎可以通過這金色的水波,回溯到記憶的源頭——母親仍然活著的溫情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