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我發覺小安手上不停地在找事做。
『除非有關琴或音樂,不然他們之間很少交談。』她說。『我媽才是真的愛死大提琴,她教我拉琴時的神色,平常根本看不到。爸爸一定也是這樣覺得。他很愛她,可是如果沒有了大提琴,他就沒有妻子,而我也沒有媽媽。』
『這是什麼奇怪的道理。妳媽對你們不好嗎?』
『沒有不好。相反的,媽媽一直都很溫柔,可是對爸爸卻總是有著隔閡。對我……』小安猶豫了一下,『是很想好好愛我,但她又不讓自己這麼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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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懂。』
『反正她本來就打定主意要離家……』小安整個人忽然靜止了一下,約有幾秒鐘吧,似乎是在考慮要說什麼。她又再度抹起大提琴,不過她可能忘記剛剛已經擦過了,繼續說:『……偏偏又生了我。我是她最大的牽絆,所以她總是那麼克製她自己……』小安浸泡在自己的話語裡。『反正事實就是這樣,』像是斷電的電器忽然插頭被插回去似地。『我那麼努力拉琴都沒有把她留下來,有一陣子我簡直恨死大提琴了。』她輕輕笑說。
『不可能,』我不相信。『怎麼聽也聽不出來妳不喜歡大提琴。』琴為心聲,
音樂這種東西怎麼能騙人?
『我啊,直到媽媽離家後才發現,原來自己每天滿腦子都是想著如何拉好琴。在學校也是這樣,不太搭理別人的。班上同學都覺得我很傲,人緣很差的噢。幾乎沒有什麼人會跟我講話。』她咯咯地笑了出來,把大提琴收進琴盒。『簡直像是被捉弄了似地,本來恨得要死的大提琴在這時卻又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抓著右耳垂,啞然。看著她有些尷尬,想先離開一下,一時又找不到適當的理由。到底是從哪一句開始說錯的呀?
『噢對了,』我試著說。『小安妳可以考慮看看啊,妳跟文文可以一個拉琴一個跳舞唷……小劇場裡看過有人這麼做。』
小安呆了呆,隨後笑了出來。
『不可能。』她一字一字地說。『妳休想要文文獨舞。』一麵做鬼臉。
『顧著!我去廁所。』她指大提琴。
小安轉身跑出琴房。留下轉換話題轉得不甚高明的我,和她的琴。
我感到不能理解。大部分的人都是先聽說小安的琴藝後才知道這個人。就像個識別標籤一樣。理所當然音樂係的學生習慣把人跟樂器記在一起,例如鋼琴A、小號B,並不是隻有針對小安,更何況她又確實明顯比旁人突出呢。琴是家庭私事?這顯然有心病。而且琴在她家簡直像個人嘛!把夫妻、親子關係都纏一起了。
我胡思亂想了起來,她爸媽怎麼啦?她跟她媽又是怎麼啦?想到小安拉琴時那副很好看的樣子,在文文生日那天淋漓盡致的〈Yellow Submarine〉,像光一般。
可是也有與這些都不相稱的琴音,鬱鬱,好輕好柔,好低好低……一直低下去……
莫名不忍。
我呆了五、六分鐘,覺得自己其實可以想想別的事情,可是眼下我確實是隻想到這個,有點悶脹。我站氣來呼了一口氣,直覺地想要走了,但又忽然記起要看著小安的琴,她怎麼去這麼久呢?
正想要到門口探探,小安正好進來,差點沒撞在一起。『噢!』我們同時輕呼。她看了我一眼,側著身子進來收拾琴譜,一句話也沒有。我杵在門口,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