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 all live in our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yellow submar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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蚤2
『一隻鳥飛過去了,天空還在。就是這樣。
我懷疑,但,就是這樣了。
有時候,眼睛隻肯告訴我這麼多。』
─陳斐雯《貓蚤劄》
音樂係館在每年的四月份是它『氣氛轉變的季節』,因為即將要畢業那一屆的畢業音樂會在這個月裡會全部結束。大四的學生在係館出現的人數開始減少,琴房似乎也不再那麼擠了。我也忽然感覺到,怎麼自己的同學好像都不見了?我一麵準備著要回高雄開音樂會,一麵這樣想,嗯,有人要去美國,有人要去歐洲,也有人要留下來唸,更有人進樂團工作了,大家真的分頭往世界各地去了啊,係中庭的樹風沙沙地響著,聚散的感覺更加地強烈。懷著這種心情,我反而沒事就到係館去走走坐坐,大概是某種想要抓住時光的心理吧,隻要小安有空,我就約著練練室內樂,有時候也稱不上是練,說是大家玩玩音樂還差不多。回想起來那是很快樂的,阿耀總喜歡在逛圖書館的時候借一些別的曲子,就在練習時拿出來叫大家一起試試,有些作品真的很難,沒有事先各自練習就合起來的結果就是狀況百出。但那真的很好玩,『啊,等一下』,『這是什麼啊』,『我跟你們沒在一起耶』,『欸到底行不行啊』之類的尖叫和笑聲雜在琴音裡此起彼落。練習完,我們會出去喝點東西或是吃吃飯、逛逛街之類的。文文偶爾會加入我們,我也跟小安去探過文文的班。
我跟小安最常聊的共通話題是出國,她在這方麵見多識廣,美國和歐洲的幾個著名音樂營都參加過,還上過不少大師的課。就經驗來說,她才是前輩級的人物,雖然年級是我比較高。一個人在外旅行、跟外國人打交道隻能用外語,還會遇到語言不通的情況,那真的要很有勇氣。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遠在海外時沒來由而感到的寂寞。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獨自麵對這些,每次想到這裡,腦中會出現小安背著大提琴,再拉個大皮箱在機場旅客服務中心詢問交通資訊的畫麵,就不由地再多佩服她一點。不過這都是我自己一個人回想時,才會覺得真了不起。因為透過小安的笑容,實在是令人聯想不到那些辛苦艱難的事,她也很少提,就算有也都被她當成好笑的事情在講。可是就是無法把她的笑容跟生性樂觀聯想在一起,當隻能靠自己的時候,越是笑臉迎人越是能降低碰壁的機會吧?我是這麼覺得,努力微笑是小安最大的防衛與保護。
做為朋友我是不是太粗心了呢?常這樣想。有一次小安簽的琴房在我隔壁,原本是在練某一首協奏曲,忽然好像想到什麼似的,小安開始拉起德弗劄克弦樂四重奏〈美國〉第二樂章那充滿鄉愁的慢板主題,拉得很動人,忍不住就被吸引住,我便放下琴靜靜地聽,但她翻來覆去就是隻重複前麵幾句,本來以為她隻是一遍遍地在修飾些什麼,但再聽下去又覺得不像。音樂一遍遍地在釋放一種情緒,聽著聽著想要說夠了夠了不要再這樣拉了,還越加越重,聽到最後竟然覺得很悲傷。那不是在拉琴而是在哭吧,我是這麼覺得。本來想在閉館的時候跟她說,我要去吃消夜可以順便送她去捷運站喏,看能不能藉機詢問一下,可是在閉館以前她就離開了。之後像這樣的情況竟都沒有再遇到一次,每次的相處都像是春天的微陽,連一小片可能帶有灰色的雲都沒有。總之就是習慣自己處理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