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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跡昂然跨下馬,隨手把韁繩甩給小廝,進了二層小樓。這兒外麵看是個不大不小的客棧,實際是宇竭門的秘密會所,專供門人碰頭歇腳的。今次處理了這批叛徒,他們總算能鬆口氣,該殺的殺了,該燒的燒了,簡炎也應該滿意了。
一邊向後院走去,一邊昏沉沉的想著:為何又回去?他不是恨透了門中的一切嗎?若有選擇,他寧願呆在不久前那個血煞地獄裏。是呀,若有選擇……
他暗咒一聲,正要拐入專留給他的房間,忽聽到後門不遠傳來尖利的童音。他眉頭一緊,知那是簡炎派人四處強擄供他褻玩的美少年,不禁心生鄙夷。也不知什麼鬼慫恿,他抬腳往後院走去。
過了個天井,正見一個怒容滿麵的大漢費勁的拖著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朝下房去。裴跡隨意瞄那少年一眼:他雖是一臉恐懼,驚慌失措麵目扭曲的奮力掙紮,卻毫不掩眉目間的清秀,確是簡炎喜歡的類型。
那大漢見了裴跡,堆起笑容恭身道:“裴堂主。”一麵兒小心著鐵掌箍中不安分的少年。裴跡微點頭,淡淡瞥了少年一眼,道:“今日得了幾個?”大漢賠笑回道:“不多,十來個。不過都是上等貨色。門主定然歡喜!”那少年登時目射戾光。
裴跡似若不見,道:“你去吧。看這小子不好招呼,你得費神了。”大漢笑道:“喲,得您這話,小的哪敢偷懶?小的有事在身,改日還請裴堂主賞臉喝一杯。”裴跡微笑點頭,那大漢還待多說,一聲慘叫劃開了正午的靡陽。
大漢做個怪臉,看向後方,乍舌咕噥道:“那小子難纏。小的先告退了。”裴跡被那聲突如其來的叫聲喊得眼皮突突直跳。以他的修為,即使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趕路,再大戰一場,也不至心悸神動,這未曾謀麵的小孩的一聲叫喊,竟把他堂堂宇竭門堂主弄得心慌不已,也真是好笑。
後門邊不斷傳來淒淒慘慘的哭叫聲,聽來都是一個音,該是那不聽話的小子。許是烈日當頭,裴跡被那哭喊聲和攪得心煩意亂,隱隱聽見鞭起鞭落的聲音,想來是那小子惹毛了老灰的手下。要知他們都是將要伺候門主的,將來萬一得寵了,於老灰可沒什麼好處,因而他們是盡量不去惹。
拐過一彎,一鞭正好落下,脆蹦蹦的砸在那頑劣的少年背上。那少年裸背向著裴跡,背形極是纖弱,背脊的曲線在腰間相合,不盈一握,看來竟似不足十五,細白的肌膚上橫橫豎豎數條深刻的血痕,相對於肌膚的白更顯得無比猙獰。每鞭下去,他便隨之渾身一抽,卻硬是沒有出聲。
裴跡看得心頭莫名的一緊,正在猶豫是否喝止,那些人已看見了裴跡,忙上前揖道:“裴堂主。”施刑者也停下了鞭子,左右托著他的人一鬆手,那少年便癱軟倒往地下,咳喘著粗氣。其他十來個新奴呆滯的坐在地上,麻木的觀看這場刑法。
裴跡一陣反胃,朝那少年瞥了眼,道:“他怎麼了?”
老灰的一個手下阿橋上前道:“回堂主的話,這小子一路頑劣得緊,逃了好幾回,剛才又大吵大鬧,咱們實在忍不住,這才教訓教訓他。”
裴跡點頭,暗讚這少年有膽,不禁有些好奇,走上前腳尖勾起少年的下巴。那少年的頭發並非純黑,而似營養不良的偏黃,但發色鮮亮,該是天生異色。遮蔽臉頰的頭發隨著下頜的抬高而滑下,勾勒出清瘦秀美的容顏。
裴跡本是心不在焉的看看,可當目光觸到少年容貌的瞬間,他渾身劇震,駭然脫口一聲“啊”。阿橋以為少年做了什麼怪,猛衝上前,一腳踹入少年小腹,少年一聲悶哼,抖綣起身子,一口黑血噴出,沾汙了裴跡不及收回的鞋子褲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