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往下滑了滑,觸到的便是那絲烏黑的細線。其實少恭當初在烏蒙靈穀不過是隨口許諾,並未認真,除了韓雲溪孩子一個,不值得他費心過多以外,便是因為雷炎一直窺伺在側,他心中所思所想,豈容他人揣測?

是以那一二分真心,也就此深埋。

再次尋到這件東西的時候是剛從天墉回來,因為紫胤真人的緣故,傷勢頗重,無力抵禦雷炎,被他軟禁在青玉壇一隅,除了長老臥室與丹室、琴台,再無他處能去。閑來無事,又思及當初那天真活潑的少年,對比如今性狀,一時心念一動,便找出了這件塵封許久的物事。

“……你若知曉究竟,還能憑此抑製住殺機麼?”少恭悠然一歎,自語道,卻是心意莫測。

四周寂靜,隻有風雷之聲。

少恭靜坐良久,旁觀天地蒼茫,隻覺自己一人煢煢孑立,頓感寂寥,一時心中再次蠢蠢欲動,想要完成那個渴望已久的目的。

不過——

讓所有人為伴似乎已經難以完成,但,若是隻得一人呢?非同於巽芳、千觴……以及以往的一切一切,他和自己是相同的,是自己的半身……

寡親緣情緣,命主孤煞……獲罪於天,無所禘也……

命運,命運……運可更,命不可改……

但——若是同一個人,豈非?!

想到這裏,仿佛窺到天命一線疏漏,心旌搖曳,一時幾乎不能自已。少恭緩緩平複心情,今日諸事紛雜而導致的混亂思維終於恢複清明。自從蓬萊一戰之後萌生的死誌也終於完全消散——千年都等過來了、爭過來了,如今這最後一世,難道還不能放手一搏?況且巽芳已死,這個世間和我真正相關的隻剩下百裏屠蘇……

心中驀然一痛,隨即更加堅定——千觴說的不錯,這可不是我要的結果。

嗬嗬,那種竭力掙紮,不甘服輸,卻又無法抑製,最終將被吞噬得一點不剩的仇恨與憎惡雖然不錯~但哪及得魂魄相依、掙脫天命束縛來得美妙~

百裏少俠,我的半身,怎麼能交給別人呢~ 必是——隻能、永永遠遠陪伴在下才是~

少恭微微笑了笑,陰冷瘋狂與和煦溫柔兼而有之,看著卻是說不出的深沉動人,直欲誘人墮入無盡的黑暗,再也不複醒來。

翻找出傳信用的符紙,少恭咬破指尖,寫下一行字,便念動咒語,放手讓那黃色的小鳥展翅離去。

少恭看看身上衣衫,血跡已經幹涸,有些僵硬,不由心中不喜,不過荒野之中,可沒有幹淨衣裳供他換洗,更何況當務之急還是趕緊療傷,恢複靈力才是。這般虛弱,幾無禦敵自保之力,又使他想到了每次渡魂之後那段難熬的日子,實在讓他難以忍受。

整理了一下地上的丹藥,少恭發現,那瓶仙芝漱魂丹已然不見,猜測是屠蘇拿去之後,便隻能作罷,畢竟,這東西也沒什麼用了,暫時寄放在百裏少俠處也未嚐不可。

“尹公子究竟準備帶我去哪裏?!”

“這個嘛……想去哪裏就去那裏啊~”

“既然如此,元勿就不打攪了!”白衣少年冷冷說完,轉身欲走。

千觴隨手撿起身旁的一塊石子,輕輕一拋,便打中元勿腿上穴道:“……不過,你得跟我一起才行。”

“你!”元勿半跪倒地,回首看著仍舊躺在草叢中,翹著二郎腿的千觴一眼,心中憤恨難言。

“哎哎,少恭的消息!呐,走了可就不知道了。”千觴放下手中的竹酒筒,接過飛來的符鳥,展開一看,頓時皺眉:“鎖魂石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