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捂住胸口位置,抑製不住的咳嗽幾聲,但麵上卻是笑意盎然,除了臉色蒼白,竟是看不出絲毫重傷的痕跡。
“小子,吾怎麼感覺到一縷熟悉的氣息?何人至此?”
屠蘇待要答話,少恭已經先一步道:“敘舊之事,且稍延後。”腳步略有踉蹌的走過去,跪坐一側,少恭帶些急促道:“快,扶百裏少俠躺平,再晚便來不及了。”
屠蘇心中恍然,卻伸手按住少恭,雙目炯炯,奮起精神道:“先生又要做什麼……?”“害人之事”這四字終究未有出口,但少恭如何不明白。
“少俠可信我?”
百裏屠蘇緊緊盯著歐陽少恭,見他唇角含笑,絲毫不辨白,隻深深望著自己,心裏一時百味摻雜,不由沉吟不語。
“蘇蘇……”風晴雪張了張口,看二人靜靜對峙,不知該不該勸。
少恭心裏靜然,就算對方不允,自己也算是心滿意足,比起葬身於宮殿山的大火,如今死於一處,同化荒魂,相伴不離,簡直便是上天的恩賜了。
其實歐陽少恭從來不貪婪,隻要是一點點的陪伴就足夠他滿足了。
他不要求你活著接受他,隻要死後給他留些念想便好。
隻是,他急躁了些,這一世已等不及常人的生老病死。
歐陽少恭恍惚的想,靜靜跪坐在屠蘇和晴雪身前,感受到那半魂的存在,心中一片安然。
“……我相信先生。”
百裏屠蘇話一出口,心中緊繃的弦驟然鬆下,雙目微闔,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銀白色的光點開始從他身體溢出,美麗異常。
這句話仿佛是驚雷一般,將歐陽少恭驚醒,腦中驟然飛過那時秦始皇陵少年說過的話,和現在重疊在一起,竟是如此動人心魄。
少恭斂起思緒,見屠蘇散魂在即,連忙強撐身體,運起靈力,纖長的手指迅捷如電,在空中劃過,留下道道殘影,暴漲的靈力便實質幻化出詭異莫測的符號,硬生生的將那快要溢出身體的魂魄壓了回去。
這般施法曆時不過一瞬,待風晴雪反應過來,屠蘇的身體已經被一層柔和的光芒覆住。
歐陽少恭心下一安,再也忍不住,噴出一大口鮮血,豔紅的液體濺上屠蘇的脖頸與風晴雪的衣裳,觸目驚心。
“少恭,你怎麼樣?”
“咳咳……牽動舊傷而已,無需介懷。”少恭以袖捂嘴,拭去了唇邊的血跡,“倒是汙了晴雪的衣裳,深感歉疚。”他探手入懷,取出一些療傷丹藥,準備喂屠蘇服下。
慳臾一直沉默,這時候終於插口:“你……是長琴……不,也不是……那邊的小子和你……”他一時難以置信,太子長琴……怎麼會?
少恭止了咳嗽,忍不住含著幾分譏諷道:“故友重逢,慳臾當真認不出來麼?”
“……”慳臾回首望著昔日好友,如今半魂零落,各自命在旦夕,這實在是不知讓他說些什麼才好。大風迎麵而至,吹得少恭衣袂飄拂,颯颯作響,一時幾人俱都無言。少恭手中的丹藥還未遞出,此時握於掌心,幾欲粉碎。
“吾友,昔日榣山一諾,至今不忘。幾日之後……便是吾的死期,太古之諾,到底不複踐言……”慳臾語含惆悵,卻也帶著看透世間的悲憫。
“你這老龍,倒真灑脫!”歐陽少恭聽出慳臾話中含義,不由怒從中來,原來到最後,看不透的仍舊是自己麼?心緒激蕩,自然再次帶動內傷,含怒道出這句話後,少恭便連連咳嗽,杏黃色的衣袖滿是他咳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