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出話,隻是伸手扶他靠好,這一次他沒有再拍開我,隻是睜著一雙浸滿了憂傷和失落的眸子直直看著我。
那樣的眼神讓我心痛異常,我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但是這一次,我也絕不會退讓。
即使過了很多年,回憶當時的一切,仍然覺得那時的我們是瘋狂的。
為了自己都說不清的莫名吸引,就這樣孤注一擲地守著對方,甚至沒有去考慮任何後果。
「相沢,你不會有事的,等你好了,我們下次一起去當交流生。」我握著他的手,慢慢說出這樣一句自己都沒有底的話。
他的手冰涼,因為瘦而顯得指節分明,我第一次握他的手,卻沒想到會是在如此沉重的情況下。
他很久的時間裏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我,雙眸裏有慢慢凝聚起來的水氣,像蒙了一層霧。
我看他的眼瞳有霧裏看花的感覺,心裏一陣陣的刺痛怎麽也無法平複。
「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撐不過半年了,半年之內沒有合適的腎髒給我移植的話,我會死。」
在我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開了口,聲音裏隱隱帶著絕望和苦澀的味道,沉重到我連呼吸都要停止。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他到底做錯了什麽,上天要這樣折磨他?
「赤阪,最近,我不止一次地憎恨命運,既然讓我得了這樣的病,為什麽不在小時候就讓我死掉,為什麽要把我留到現在受這樣的痛苦。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送我的手套,我就不憎恨它了,至少,它讓我活到現在,讓我遇到了你。可是,現在我又不這樣想了,如果我注定要死,那麽我們並不應該相遇。」
「你不會死的。」
「赤阪,我們沒辦法為違抗命運的……」
「不是的!」我霍地站起身,大聲打斷他沒有說完的話。
我不想聽,那之後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想聽,我不管什麽命運,我不允許他死!
相沢被我震了一下,隨即嘴角勾起一絲苦笑,他輕輕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他轉頭看向窗外,那裏朦朧的月色讓這個到處都是白色的房間更顯得淒涼。
夜涼如水,卻抵不過我們心裏的絕望。
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我滿腦子都是他可能會死那句話。
這樣的認知逐漸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範圍,我覺得呼吸困難,心髒跳動的頻率大幅度提高,我幾乎無法再在這裏坐下去。
我突然開始懷疑,這樣的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冷靜地陪在他身邊麽?
那之後,我們誰都沒有說話,快十點的時候相沢睡了,我守在床邊開始發呆,目光怎麽都離不開他的臉。
明明已經深深印進腦海,卻依然貪戀地不想離開。
房間裏變得很安靜,我靜靜坐著,直到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音。
直覺地回頭,走進來的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拓也?」醫生在我做出反應前驚訝地開了口,我在看清他的麵容後也詫異地站起了身,「叔叔?」
進來的人是父親的表弟,也是我的叔叔,我一直知道他是醫生,卻不知道他在哪家醫院工作。
沒想到,居然這麽巧。
「你是相沢君的朋友?」他走到我身邊,俯下`身伸手拭了下相沢的額頭,又搭了下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腕,確定無礙後輕輕問我。
我點了點頭,他看看我又看看相沢,輕歎口氣,隨即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們來到走廊上,周圍有好幾個病人的家屬正在和醫生聊天。
叔叔走到窗邊,伸手推開窗戶,深吸了口氣轉頭看我,「拓也,你怎麽會來陪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