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睡好麼?”雅雅夜裏要尿尿,而顧老夫人年紀大了,已經不起折騰,所以這兩年雅雅若不和青羅睡,便會和他睡。
雅雅很不高興地用小勺子泄憤似的戳著碗中魚肉,低聲嘟囔道:“我還以為舅舅知道爹爹親了別人就不要他了呢……”
顧明禎聞言一怔,“你說什麼?”
雅雅驚得“啊”一聲,忙伸手掩住小嘴,紅著臉結結巴巴道:“沒……沒什麼……”
顧明禎凝目打量了他片刻,靜靜道:“小孩子不可以撒謊哦。”
雅雅連忙搖頭,“雅雅從來都不撒謊,因為舅舅討厭撒謊。”小臉卻微微紅了。
顧明禎道:“那今日在點心鋪外為何騙大伯伯說自己三天沒吃東西了呢?”
雅雅眨眨眼睛,無辜地道:“雅雅沒說自己沒吃東西,雅雅隻說自己沒吃……沒吃核桃酥啦!”雖然“核桃酥”三個字是很小聲說出來,故意不讓顧明禎聽見的。
顧明禎是何等精明之人,豈會不明白他那番心機?便用手指彈了彈他的額頭,“狡猾!”
夜裏顧明禎盯著哈欠連天的雅雅,悶悶地向顧帆道:“這孩子晚上難道真要和我們一起睡?”
顧帆麵色一紅,道:“是和我一起睡。你一路上也累了,回房好好歇息。”
已經小雞啄米般直點頭的雅雅也模模糊糊跟著重複道:“嗯嗯,一起睡,累了,好好歇息。”
顧帆將雅雅安頓在床上,輕輕拍著他,沒多時便聽見他發出細細的鼾聲。一直枯站在一旁的顧明禎鬆了口氣,過來道:“小孩子真是頂煩人的,又愛撒謊又喜歡粘人,還好我沒有孩子。”
顧帆道:“我還以為你遺憾自己沒有呢。”放下帳子後,緩步走到了窗前。樹梢上一輪彎月,月光灑在地上,如是一層水銀,四下的景物恍惚間也成了透明,飄蕩在水裏一般。
顧明禎歎了口氣,走過去從背後擁住他,輕聲道:“我隻要有你就行了,可是看你這麼喜歡孩子,我怕你會遺憾。”
顧帆淡淡一笑道:“有什麼可遺憾的?我早把雅雅看成自己孩子一般疼愛了。”
顧明禎回頭看了一眼帳中熟睡的雅雅,道:“說起來的確是雅雅幫了我們,是該好好疼他。”
過後兩人相擁著望著窗外,一時無話。月下的牆角邊一簇簇的火紅色,又是一年的杜鵑花開。花間夜蟲唧唧,樹上清蟬飲露,一縷涼風徐來,隱約聽見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樂音。世間種種喧囂極樂,笙歌散盡後不過徒留悵惘,好在他們要的並非轟轟烈烈的人生,而是平凡地相伴,寧靜地終老。
床上傳來雅雅模糊不清的夢囈,隱約聽見“舅舅”“爹爹”“核桃酥”等詞語,顧帆別過頭來,瞧著顧明禎微微一笑,見對方正癡癡望著自己,他麵色一紅,故作鎮靜道:“看著我做什麼?”
顧明禎心中一動,捧起他的臉吻了下去。纏綿悠長的吻,如是春風拂麵般細膩柔和,然而絲絲縷縷的溫熱一旦進入了心房,卻成了滾滾熔岩,燙得人心兒也化作了一灘春水。無論怎樣靠近,總還覺得不夠親密,隻恨不得將對方整個吞進腹中,好自此再不分離。
吻了一陣兩人氣息漸漸不穩,顧明禎後退一步坐在太師椅中,顧帆也跟著跌坐在他懷裏。兩人胡亂扯開對方衣襟,迫不及待地結合在了一處。劇痛之下顧帆不禁流下了一滴眼淚,迷離間他喃喃道:“大哥……大哥……真回來了麼?”三年的分離,已數不清多少不眠之夜。夜半醒來,獨自體味著夜的寒冷,若非靠著回想從前相伴的點點滴滴,根本無法支撐下去。
“對,我回來了……”顧明禎心頭激蕩不已,低下頭輕輕吻著他的眼皮,柔聲安撫著他,“從今往後,我們再不分開了……”所謂名利得失,恩恩怨怨,過後來看來甚至趕不上眼前之人的一根頭發,幸好自己醒悟得早,方可擁有將來的平靜安樂。否則宦海浮沉,終有一日會迷失了自己,到時隻怕會追悔莫及。
結束後兩人窩在椅子中,靜聽著雅雅細細的呼吸,心頭無限平靜安樂。就連平日令人厭煩的蛙聲,仿佛也成了天籟。
聽見二更的鼓響,顧帆忽然從他懷裏站起身來,邊整理衣衫邊道:“我們去看看三弟他們罷,否則總覺得不放心。”
兩人出門後,沿著鵝卵石小道一路走到顧明樓與青羅所居的小院外。小院的門虛掩著,湊向縫隙處朝裏望去,小小的荷花池子邊,□著上身的顧明樓麵對著門口一動不動站著,眼睛半睜半閉,嘴裏不停地嘟囔道:“我錯了,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他身後的屋子裏雖是一片漆黑,窗紗上卻映著一條人影,隱約可見一個人站在房裏看著外麵。
夜涼如水,顧明樓打了個噴嚏,又繼續小聲哀求道:“饒了我罷,好多蚊子,咬死我了,有好幾隻在叮我的臉,吸我的血,我要破相了,我破相不要緊,隻怕汙了你的眼,又怕更配不上你了,好青羅,好娘子,饒了我罷……”
看到這裏顧明禎已明白他是被點了穴道,不由得一陣好笑。正準備進去幫他解穴,卻被顧帆一把拉住,再一看,原來青羅已開門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