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的年輕少婦們。

這批適合者在天人的世界裏差不多恢複成天人之前的樣子,曾經失落的那種擷取世間萬物元素的力量又回到他們身體之中,雖然不再是永不衰老,但衰老的速度被降低得幾乎無法察覺,生育能力也恢複了,新一批擁有更完美基因的天人孩子們陸續降臨。

見到塞尼裏奧過來,婦人們紛紛行禮致意:“陛下聖安!”

塞尼裏奧笑眯眯地一一打過招呼,走到孩子們中間,照例掏出糖果分發給他們。

在天人們剛剛抵達新世界的時候,看到的幾乎就是一片廢墟,塞尼裏奧帶領人們重新建設家園,到今天,這裏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繁華和整潔。

不論是吳燼給的一半生命之源作為力量根源,還是以曾經的作為來看,塞尼裏奧被推選為天人一族的王當之無愧,他上任之後一手建立了新的製度和法律,整合了零散的力量,讓人們的生活富足安定。良好的執政手腕加上他親民的形象,塞尼裏奧的人氣與日俱增,尤其是孩子們,在知道他有隨身帶糖的習慣之後,每每見到他總喜歡過去討。

和孩子們玩鬧一陣,塞尼裏奧自己也心情舒暢不少,便與眾人道別,再度回到之前的小巷裏。巷子的盡頭,是一片公共陵園。

這些年死去的天人屈指可數,是以陵園雖大,卻隻安眠了寥寥的靈魂。塞尼裏奧輕車熟路來到陵園的盡頭,發現有個熟悉的人也站在那裏,不由加快腳步。

袁涵聽到腳步聲轉身,見到塞尼裏奧,也笑笑打招呼:“陛下,您也來了。”

塞尼裏奧幾步走過來,一手搭在他肩上:“沒人的時候還這麼見外。”

來到這裏之後,袁涵隨塞尼裏奧成為天人一族的領導者,他的職務是天人軍元帥。

“你下班早,在這裏站很久了吧。”塞尼裏奧掏出口袋裏剩下的糖,在墓前放下。

袁涵應了一聲:“沒事做就來陪陪他。”

莊焱是今年年初去世的,回到曾經的世界之後,他的身體情況好了許多,也不知怎麼的,就跟曾經把他當做仇人的袁涵在一起了。莊焱最大的興趣是繪畫,用僅剩的那一隻眼睛觀察故鄉,記錄故鄉,作品裏蘊含著“發自靈魂深處的懷念與愛意”,極受廣大愛畫之人的親睞。

隻不過傾上代全體天人之力,也無法研製出能夠治愈上代天人的藥劑,這麼短短的幾十年,又怎麼夠?莊焱還是在去年的時候臥床不起,身體急速衰竭下去,甚至在最後的一段歲月裏,連人都不太能認清了。

他隻會畫畫,用瘦得讓人不忍握住的手,一筆一筆精細地描摹著一個記憶中的形象,穿著軍裝,軍姿筆挺,畫的一旁,也沒有寫畫中人的名字,而是寫滿了三個字。

對不起。

他從未忘記,自己曾經在執行無法違抗的命令時傷害過這個人。

初春的一天,莊焱不治,世界上最後一個上代天人離世。

塞尼裏奧看著沉浸在回憶中的袁涵,放手走到一旁蹲下。上次來放在這裏的糖果大約是被風刮走了,他掏出口袋裏僅剩的一枚糖果,再次放下。

說不清楚到底是有莊焱作伴七十幾年卻終究失去的袁涵悲痛些,還是連愛人最後一麵也沒見到的自己悲痛些。塞尼裏奧每每回想起自己闖進中心控製室的畫麵,心頭都一陣顫動。

就像吳燼所說,這個連名字都透著“不存在”意味的少年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套衣服留在控製台前的椅子上,還殘留著熟悉的味道。但是人,已經不見了。

有時候夜深人靜,塞尼裏奧會下意識伸手,卻攬得一片冰涼。他依然記得那個畏寒的少年是如何貪戀他的體溫,睡覺非要窩在他懷裏,從入睡到醒來,乖順得隻用一個姿勢。

也有時候,塞尼裏奧會依稀聽到熟悉的呼喚,因為嫌棄他名字繞口,而簡短稱呼為“狸狸”的那個聲音隨著風卷來,又依著風散去。

那個少年臨走之時,拿走了他身上的糖。

他都記得。

“陛下,風大了。”

袁涵的聲音把塞尼裏奧從回憶中喚醒,塞尼裏奧點點頭,卻是道:“你先回吧,我比你晚來一點,多站會兒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