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景非鸞為了他,會做到如此地步,心髒像被絞緊了似的,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景非鸞轉身回到塔上,掏出手帕按在他磕破了皮的額頭上,柔聲說:“跟孤走吧,帶上倪兒和炎毅,我們去一個安靜的地方,一起守著日升日落,孤什麽都可以不要,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顏傅內心掙紮了久久,最後痛苦的咬住唇,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不能,不能這樣做。若他一走了之,那都城的八萬禁衛軍定會誓死抵抗,不難想象,最後景非暮破城之時,王都已是一幅人間煉獄的景象。若他此時走了,這輩子都無法心安理得,以後每當夜裏閉上眼,就會看到那些枉死的軍士們。
知道他心意已決,景非鸞踉蹌了下,穩住腳步後眼眶發紅:“好!這片江山當是給你妻子賠命!但孤要你記住,這輩子你都欠著孤的,你是不曾給過孤機會當一個明君,是你沒有盡到一個做臣子的本分,是你把孤逼成了一個留下千古罵名的暴君。”
說完,便將白虎令放在石桌上,然後轉過頭不再看他。
顏傅伸出顫唞的手,拿住那塊晶瑩剔透,還帶著他餘溫的令牌。小小的一個動作,卻仿佛是在撕扯著自己的魂魄,他已經聽到,胸口裏有一把聲音正哭喊著。那麽尖利地悲冽地嚎叫著他放手,好一會兒,他才全身發麻的發現,那是他自己的聲音在身體裏回蕩。
去吧,猶如候鳥飛走吧。
那蕭蕭的白衣,在迎著風飄蕩,多麽的清朗,一如那個始終不屬於他的顏傅。
景非鸞咬住手背,不讓悲泣聲泄出來,他已經輸得一敗塗地,僅勝下那點可憐的尊嚴。
結實的城門終於在子時之前打開,顏傅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著軍隊慢慢的開進城裏,他將手中的白虎令握得死緊。一咬牙,他騎上馬兒,直奔出城門外,在景非暮的車駕前捧著令牌跪下。
原本正進城的隊伍停下了腳,景非暮揭開車簾,上前扶起他來。他腰間別著王劍,身穿白色錦袍,看起來依舊溫和如初,卻多了幾分帝王的英氣。
“顏傅,多謝你一直鼎力相助,若不是你,這場戰爭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會結束。”景非暮由衷的道謝,
“四王爺乃是順應天意,理應繼承大統,如今再有白虎令在手,一切已成定局。”顏傅並沒有太多表情,他又跪下去說道:“王爺,臣有一事相求。”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隻要是我能做到的都會答應你。”景非暮又扶起了他。
“如今景非鸞已不是君王,臣希望王爺能寬恕他,讓臣和他一起隱姓埋名,臣發誓從今以後不再過問事世,安分守己直到終老。”顏傅堅定地說。
景非暮驚訝地看著他,還來不及細想,一旁的將士卻開始喧嘩。大多數參軍的人都對景非鸞的暴政心懷怨恨,他們是為了討伐暴君而來,如今眼看成功在即,哪有放棄的道理。
“王爺,此事萬萬不可!”一位將軍上前說。
“王爺,暴君不除,民心難安!”另一位將領也反對。
“素聞景非鸞狡詐陰險,若這次放過他,日後必成大患,王爺要三思啊!”
在一片反對聲中,景非暮為難的看著顏傅,見到他突然拔出了劍,不由地退後了一步。原本在旁的將領更是紛紛亮出武器來,氣氛頓時緊張無比,一觸即發。
“王爺,臣知道景非鸞罪無可恕,但請王爺看同是手足的情份上,饒其一命,臣願意斷臂明誌,從今往後世上他隻是一個平凡的人,絕不會再興風作浪。”顏傅伸出了左手說。
“你竟然……”景非暮話還未完,便眼前的場景震住。
隻見顏傅咬緊牙關,眼也不眨地朝自己舉劍砍下去。
頃刻,血飛濺開來,一支斷臂掉落到地上,他身上的白衣已被血染得斑斑點點。他眼前一黑,身軀搖晃了幾下,欲墜落地時用劍撐住,半跪在景非暮的麵前。顏傅臉色慘白如灰,傷口洶湧的冒著血,可眼眸卻依舊堅定不移的看著他,在等著他的答複。
如此堅定又決然的意誌,讓在場的每一個人感到震撼,這樣的人,還有什麽事是無法做到的?
景非暮扯開裙擺,連忙為他裹住傷口,既惋惜又敬畏地道:“罷了,你的功勞加上我的親情,足已抵他一命。”
然後他又轉過身,對著所有人說:“傳我的命令,大軍進城後稍做休整,天亮前不準任何人進宮。”
這次,沒有人再開口反對,他們看到顏傅臉上綻出一個笑容,雖然牽強,卻是無怨無悔。
景非暮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坐回車駕上,下令軍隊繼續進城。他抬起頭,看著晴朗的夜空,不自覺想起郝赫的臉,如果有朝一日他身陷囹圄,這個人也定會像顏傅一樣傾盡全力護他周全。
可是,他卻不在了。
景非暮不願去猜想,若當初知道郝赫的選擇,是否寧願放棄王位也要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