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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東愛之初遇 ...

盧禾丞用手捋了捋最近瘋長的頭發,靠在衛生間淨白的瓷磚上,冰冷的觸覺。

偏頭看著鏡子裏頹廢得有些落魄的自己,幹涸的嘴角輕輕扯了一下,嗬……皮笑肉不笑,比哭還難看。

不算暗的日光燈打在他臉上,看上去仍舊不能把他整張臉看清,卻似憂鬱的印象派油畫一樣,陰影濃重。

修長的腿交疊的支撐著虛軟的身體,盧禾丞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有溫熱的液體沾在上麵,瞬間變涼。

歎一口氣,用盡力氣站直身體,雙手撐在洗漱台上,垂頭冥思了一會,搖了一下肩,擰開水龍頭。剛才還靜得空曠的衛生間頓時響起了嘩嘩的水聲,在深夜中異常的清冽以及冰冷。

捧一把自來水,瘋狂的潑到臉上。一次又一次,水花濺開,大理石的洗水槽和明亮的大框鏡沾滿了水漬。盧禾丞癡癡的笑了兩聲,自嘲自棄,委地一坐,滿是淒涼和悲酸。

將手機關機。這個夜晚,迫切的想要到某個地方遊蕩和發泄。好像要把腦中的一切都消散幹淨,心裏才能安定下來,才能尋得一絲清明。

S市的夜晚無疑是美麗的。閃爍的巨幅霓虹燈燈箱廣告,五光十色的商店招牌,還有列隊排開暈黃的路燈。熙攘的人群在人行道上來回穿梭,熱鬧繁華。盧禾丞的悲天憫人顯得微不足道,最多算是這個喧嘩世界的小小剪影,來不及讓人看清,就已消失蹤影,難以捕捉。

甚至他自己都對此,不屑一顧。

漫無目的的行走,毫無概念的劃著虛浮的步子,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抑或是,他想要在這種動中尋求一種靜,才會讓自己不太空虛。畢竟一個人細數傷痕和痛苦,那種窒息的感覺,會加倍,更甚者,是次方。

肩膀上傳來碰撞的感覺,接著是一聲驚呼,然後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盧禾丞回過神來,知道自己撞到了人,還將這個人給撞到了地上。皺眉,果然人倒黴的時候,會事事不順。嗬……物以類聚……

盧禾丞彎身將人扶起,耐住性子,溫和道歉:“對不起,真是不好意思,請問有傷到哪裏嗎?”

被撞到的人是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一件洗得有些發黃但依然整潔的白襯衫,□是淡藍色的牛仔褲,褲管不是很寬鬆的樣子,卻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蕩。由於頭偏向一邊,看不見樣貌,隻看見細碎的頭發,黑黑的,軟軟的貼在頭上,白皙的側臉,尖尖的下巴,柔軟的脖子,總之是一個很淡薄纖細的孩子。

少年悶哼一聲,帶著疼痛的呻[yín],細細的聲音,開口道:“沒事……”

盧禾丞將少年再次打量了一下,注意到他右手手臂很不自然,問道:“你的手……”

少年聞言將手抬了抬,伸出左手輕輕撫上,從胳膊到手臂,慢慢摸了下去,在手肘哪裏停住,嘴裏“嘶”的一聲痛吟,秀氣的眉輕皺,眼睛迷惘。

少年臉色卻瞬間緩平,大而明亮的眼睛倒影著這個城市絢爛的燈火,卻沒有焦距,就像是一麵精致的鏡子。盧禾丞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眼睛,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眼睛看不見,麻煩你幫我檢查一下傷口。我想應該不嚴重。”少年輕言細語,哪有半分受傷的樣子。

盧禾丞吃驚的看著他,眼神不由得憐憫起來。這麼小的孩子是個盲人,這麼年輕的生命,居然生活在一個不分白天黑夜的世界裏。遲疑片刻,盧禾丞想來他估計是輕微的擦傷,不會太嚴重。既然把人家撞了,就應該負責到底,於是伸出手將少年的手臂抬了起來,微微一轉,露出手臂內側。

手臂內側的肉是細嫩和脆弱的,淤青一片,再加上擦傷,給盧禾丞一種血肉模糊的視覺感,雖然他知道,少年的傷並沒有到達那種地步,但忍不住心疼。

“你手臂傷得很嚴重,我看我還是帶你去醫院吧。”少年手臂上的淤青的顏色很深,似乎快深入骨髓了。盧禾丞心想估計是因為他是盲人的緣故,難免生活中不會磕磕絆絆,添痕帶傷。

“醫院?帶我走?”少年臉色怪異,語調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反手鬧鬧抓住盧禾丞的手,迅速敏捷。

盧禾丞點了點頭,才想到男孩是看不見的,於是語氣著定的說道:“是啊,我把你撞傷了,當然要帶你去看醫生。”在盧禾丞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中,凡事都要有責任心和忍耐心,而且,自己的事要自己一手解決,還要幹淨利落不拖泥帶水。所以,帶男孩去醫院這種事,他覺得理所當然。

少年臉上一急,聲音有些顫,催促道:“那現在就走,趕緊。”說著,雙手死死拽住盧禾丞的手臂,如救命稻草一樣。

盧禾丞心中疑惑,但也覺得送人去治病要緊,有什麼事也可以路上說。便“恩”了一聲,攬過少年,避開人群,朝街牙子走去,想招一輛出租車。

懷中少年的身子不是一般的淡薄,但又柔軟纖細。盧禾丞覺得那是一種很異樣的感覺。

現在正是高峰期,打車不是很容易,雖然S市的出租車很多。少年有些急躁,問道:“車還沒來嗎?要不我們走去吧,你帶我走吧,我很疼,真的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