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的酷熱從柏油馬路裏伸出手來,一點一點地粘著在安北楊的五厘米高的高跟鞋上,墜得她幾乎寸步難行。
“琳琳,這是最後一家了。再不成功,我就要成仁了。”
坐在公園滾燙的石凳上,安北楊一邊揉了揉酸痛的腳踝,一邊跟好友訴苦。
從前天早上九點一直到今天下午兩點,基本未間斷的麵試使得安北楊心力交瘁,幾乎要昏倒在大馬路上。
不知為什麼,麵試了這麼多家,基本都是當場就被拒絕,連個緩衝期都沒有。有的hr甚至連麵試的機會都沒有給安北楊,直接把offer給了排在安北楊前麵的麵試者。
如此不專業的麵試實在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一次兩次還可以說是個別,一連五家都這樣實在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即使心大如安北楊,也開始懷疑起自己的運氣怎麼背成這樣。
接下來這家便是安北楊接到的最後一個麵試通知。
“444號事務所,聽名字就不大吉利。我本來不想來的,誰知道麵著麵著就隻剩下這一家。“安北楊自嘲笑笑,站起身向目的地走去。
“哪有事務所這麼起名字的?楊楊要不你別去了,我右眼皮跳得起勁,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電話那邊的好友夏琳開始勸阻安北楊,如果不是自己現在不在s市,她肯定就陪安北楊這個發小去參加麵試,總不至於在這裏幹擔心。
電子地圖顯示,位於地段中心的大廈便是安北楊的目的地。整條街人來車往,並不算空蕩。
事實上,這是s市最繁華的路段之一,這棟大廈在s市也是家喻戶曉。能在這生存下來的公司還是有一定實力的,支付的薪水也十分可觀。這也是安北楊看到這麼古怪的名字卻依舊要參加這場麵試的原因,她真的很需要在s市活下去。
“子不語,怪力亂神。開弓沒有回頭箭,總得試一下再回去才不會遺憾。這裏位置並不偏僻,不會發生什麼事的,你放心。有事就麻煩你幫我報警咯,別忘了,我還會跆拳道呢,真遇到事情誰吃虧還說不定呢。啊呀,不說了,前麵就到了,回頭打給你,拜拜。”
安北楊收起手機,認真整了整衣服,便快步向不遠處的大廈走去。
還沒來得及進門,大廈裏突然衝出了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一頭撞到了安北楊的懷裏,順勢便坐到了地上,卻一聲都沒有哭,隻是呆呆地低著頭,一動不動。
安北楊心裏嘀咕,手上卻連忙扶起她,拿出手帕給她擦了擦弄髒的小手。小姑娘由著她動作,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上突然綻出一個笑容,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
“姐姐,你人真好。那幫我找一下小熊好不好,它好調皮,跑到最高的那層樓裏了。”
“這孩子的笑容讓人怪不舒服的。”安北楊打了個寒顫,在心裏嘀咕了起來。
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怎麼都發不出聲音。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冰冷粘膩的感覺,這冷幾乎要滲到骨髓裏,逼得安北楊在酷暑天裏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不知何時,這孩子的小手已經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指,根本無法掙開。
“姐姐,陪我找一找吧,我好想它。”
女孩的聲音稚嫩,語氣輕快,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幾乎要咧到耳後,露出慘白的牙齦和密密麻麻的牙齒,看上去十分高興。
“她不是人!?”
安北楊被嚇出了一身冷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尋找對策。
陰冷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包圍住安北楊,如附骨之蛆揮散不去。原本金燦燦的太陽也冒出了慘白的光芒,冷到了極致。整條街都暗了下來,大廈的形狀也扭曲了起來,在地上投出一道粗長的倒影,像是張開了巨盆大口等待獵物上鉤。
安北楊餘光瞥見,周圍的車輛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整條街似乎也變了一個模樣,腳下的水泥路也變成了石板路,喧嘩吵鬧的街市一時之間蒸發得無影無蹤,隻留下越來越大的竊竊私語聲。街邊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視線都在聚焦在她們身上。安北楊可以感覺到這並不是好奇的目光,而是充滿了惡意,像是知道她要被帶到什麼地方去似的。這個認知使安北楊陡然生出一身雞皮疙瘩。
眼看著就要被小女孩拖進大廈,安北楊情急之下,便想起了這家事務所發來的麵試通知上的一句話。
“進門報444號事務所的名號,方可通行。”
死馬當活馬醫,安北楊心一橫,用盡力氣喊出:“我是444號事務所約來麵試的。”
話一出口,女孩停頓了一下,不再拖著安北楊前進。周圍的視線隨之消失了,陰冷的氛圍也有所回暖。
正當安北楊以為自己逃出生天時,握住她手指的手卻又加了力氣,像鋼針一樣密密麻麻地紮進手指,疼得安北楊幾乎要受不住。
女孩機械地將頭轉了180度,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一雙充血的眼球直勾勾地盯著疼得發抖的安北楊,額間還閃著紅光。語氣也不再輕快,大得駭人的嘴裏吐出的氣息更加冰冷,聲音卻還是稚嫩的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