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逐月
作者：行舟逐月
醒來
我迷迷蒙蒙睜開眼睛，隻覺得渾身酸痛，周圍都是灰蒙蒙的，依稀隻能看見做工粗糙的家具。我有一瞬間不知道身在何處，腦中空白一片，身體很疲憊，懶懶的不想動。這樣的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了，有時候我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現，恍恍惚惚的，過了好久，我才會想起一些事情，往往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做了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這種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所帶來的對未來的惶恐，時時刻刻纏繞著我。
比這更糟糕的是，記憶的閘門總是在我毫無防備的時候打開，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如洪流般傾瀉而來，讓我難以招教。我的記憶由一些鋒利尖銳的零碎的回憶拚湊而成，每一次想起都讓我痛苦難當。如果有可以，我希望將這些過往永遠封存起來，不要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我活在一團深霧之中，光線無法穿透這樣的生活，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潮濕的，腐朽的，帶著深深的絕望，沉陷在泥潭裏，卻不知道要如何擺脫。我想過自我了斷，但是每一次麵對死亡，我總是會退卻。無論我站在河邊還是將瓷片對著自己的手腕或是將腰帶纏到脖子上。我總是會想起紫玉臨死前的那個夜晚，昏暗的燭火照得她形容枯槁的身形說不出的猙獰與恐怖，她幹瘦的手抓著我的手腕，手勁大得嚇人，她的聲音並不是虛弱的，而是淒厲的，喉嚨裏呼哧呼哧地響，像是厲鬼的呻[yín]。渾濁的雙眼中透露的不是解脫而是深深的絕望與恐懼，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樣的一雙眼睛。
“死不是一切的終結，而是一切的重新開始，周而複始……像我們這般的，連人都算不上是，都是前輩子罪孽深重的，這輩子要接著受罪……做我們這種營生的，死後不但要在地獄中經受煎熬，下輩子也不會有好日子，罪行在一輩子一輩子地積累……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做一隻畜生！”她臨死前的話語時時刻刻縈繞在我耳邊。
所以我害怕死亡，可是總有一天我會死的，我拒絕不了死亡，就像我拒絕不了我的出生。我隻能帶著絕望與哀傷迎接我的宿命。
那天，我眼睜睜地看著紫玉被抬出去，她還沒有死，還在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但是他們將她卷到席子裏抬走了，人死在屋子裏總是不吉利的。我知道他們要把她抬到哪裏去，以後我死了，也是會被扔到那裏的。
我蜷縮在角落裏。庭院裏和往常沒有什麼兩樣，一片靡靡之音。沒有人在乎一個□的死去，隻是再也不會有人省給我半塊糕點……
有時，我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遙遠而綿長，一個個雜亂且毫無邏輯可言的夢境組成了我的人生，我隻是在這些夢境的間隙中掙紮著，呼喊著，撕扯著，企圖將它們聯係起來，組成一個完整的夢境。實際上我要的並不是一個夢，而是希望在這一片灰蒙蒙中，能夠找到一點色彩，在這一片苦澀之中，能夠尋到一絲的快樂。這樣我想我的日子會好過很多，至少，我可以堅持更久。
窗戶外的天空還是藍幽幽的，天際遙遙地掛著一顆明亮的星星。
我的四肢俱是冰涼，帶著刺痛的麻痹感。身上的被子已經破的成了棉絮，鼻間充斥著一股酸臭難聞的味道。這讓我的心情很糟糕，我搖了搖腦袋，想要將腦中那悶悶的如同塞滿了鐵塊的感覺甩出去。
遠遠的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外麵街上似乎有早起的人在走動了，院子裏清冷冷的，鋪滿了落葉。東麵坍圮了一半的牆頭上，伸進院子裏的樹枝已經光禿禿的了，就那麼幹枯生硬地在寒風中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