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大哥,走吧。”童威輕歎一聲邁進廟內,將件鬥篷披在李俊身上,“下雨了,早些回去。”
“嗯。”李俊點頭,往香爐內又插上三柱香,笑道:“你張順哥哥受了我這許多天的香火,想必不會責怪咱們遠走他鄉,把他孤零零地撇在這裏。”
“張順哥哥為人隨和,從來不會生自家兄弟的氣。”
“是啊,他性情好,脾氣好,待兄弟好,就算死後成神也還是一樣,受人香火,有求必應……他不會怪我離開,就像他不會怪你和童猛離開一樣。”李俊說著,隨童威緩步出廟,掩好廟門,趁著輕煙細雨,迷茫月色,繞西湖徑投城南客棧而去。
其時入夜已深,又值雨夜,十街三巷罕有人行,李俊凝望月下西湖,湖畔神廟,行一步,遲一步,雨水打在臉上,和淚而流。湖邊恰坐著一個莽漢,懷抱著一個酒壇不住打嗝,揚眼覷見李俊,將酒壇撲地丟進湖裏,醉步奔過來,抱住李俊大叫道:“兄弟原來沒死,叫俺好等。”說著便欲去摸李俊麵頰,童威一把擰過那漢子,揮拳便打,那漢吃疼倒地,童威兀自不肯饒他,抬腳又踹,李俊忙扯住他:“兄弟且住,怎好在你張順哥哥地麵上使氣,被他看見,須笑我們小器。”
童威望著李俊,輕輕搖頭:“哥哥,張順哥哥也不會笑話我們。”
李俊沉默了。
倒地的漢子漸漸有些知覺,口裏嗚嗚念叨:“兄弟,兄弟,你哭什麼。”
李俊忙避開童威的目光,走幾步到湖邊,停了片刻,忽地笑出聲來:“兄弟,你張順哥哥生在潯陽江邊,長在小孤山下,一生與水結緣,經曆過多少惡風惡浪,何曾見過這一汪靜水,便安魂此處,也不枉了。”
童威鼻子一酸,忍不住淚流,叫道:“哥哥,你別這樣,兄弟知道你心中有話,說出來,就對著這湖水說,再不說,就……就說不著了。哥哥放心,俺不聽,俺遠遠坐著給哥哥放風。”說罷,大踏步走開去。
李俊望著他的背景苦笑:“好小子,偏你明白!也罷,唉,張順啊,想我混江龍李俊也稱得起是個豪傑,這點心思若說出來,也活活笑煞天下好漢,可要是不說,憋殺了,倒苦了我自己。”
李俊定了主意,也不顧地上濕潮,低身坐了,多少往事,一時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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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從宋江離開揭陽嶺的那天起,李俊就有些心神不安,棹船販些私鹽,果然趕上張橫又行那件“穩善”的道路,此刻宋江正與二個公人抱在一處,淒淒惶惶地打算吃“餛飩”跳江,他急忙喝止了,心中暗叫僥幸,早是今天出來,若宋江真死在張橫手裏,各路好漢豈肯幹休,必要尋張氏兄弟二個報仇。
張橫聽得是宋江,也驚得呆了,忙又是跪拜又是賠罪,便和宋江敘起閑話,不住口地說起兄弟張順來:“……我有個兄弟,卻又了得,渾身血練也似一身白肉,沒得四五十裏水麵,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張橫說得興高彩烈,連過去做私渡時常把他兄弟扔水裏麵嚇唬人的事兒都盡數抖出,把宋江聽得直樂,李俊也哭笑不得。
要說這張順,果然天賦異稟,這潯陽江上善識水性的好漢也頗有幾個,李俊、童威、童猛、張橫都是個中高手,但沒一個及得上張順走水踏浪如履平地,水下伏得七日七夜的本事,記得李俊第一次見識張順的水中身手,驚得直拍大腿:“兄弟,你莫非真是一條魚麼?”張順笑將起來:“小弟若是條魚,李俊哥哥便是江海中的一條真龍。”這話說得李俊心裏大為受用,溢美之詞他聽過無數,卻都比不上浪裏白條的這句來得舒服,張順似乎有一種特別討人喜歡的本領,連童威童猛沒事兒也願意跟他廝鬧,他很愛笑,李俊從來沒見過脾氣這麼好這麼愛笑的“好漢”,若他不出手時,旁人永遠也猜不出他便是潯陽江上一霸主,赫赫有名的浪裏白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