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居合集】《我乃黑山一老妖》（1-36）BY：optim
家住青山外，門前一株桃。
竹骨扇子搖啊搖，我乃黑山一老妖。
平日裏日頭高的時候，我喜歡在桃樹下睡覺。
若是知了太吵，在捏死它之前我會哼兩句小曲以示警告。
有的時候，身手的反應比嘴巴快了，往往等到它斷了氣我才記得要哼哼，於是隻好在沒有觀眾的情況下勉勉強強補上一段。
後來不知怎麼著傳了出去，山外頭的和尚們爭先恐後爭相模仿起來，還給那曲子起了個名字，好像是喚作大悲咒什麼的。
早先有人說山裏有妖怪。
自從大悲咒問世後，以訛傳訛的人多了，山裏有妖怪跟著就變成了山裏有神仙。
漸漸的不少和尚進山來朝拜，跟著有人來修廟，再跟著皇帝老頭一大把年紀了也衝進來湊熱鬧。
到了後來，幾個酸秀才覺得光是拜山不夠斯文，找了幾處姿態奇巧的石頭題了些詩句，越瞧越滿意，恨不得讓世間所有人都瞧見，於是用銀子使喚了幾個老實人，將石頭連夜搬下山去，好一陣炫耀。
更有幾個狡詐奸險的，見人家題得比自己好，便連別人的也一路搬了下去。
索幸那個“別人”留墨頗多，也不大在乎，否則隻怕又是官司不斷。
嗯，那個不在乎的“別人”，在我印象中……好像姓李，字太白。
李家當政那會子，有個被貶的劉姓小官得罪了知縣，他家的屋子一遷再遷，越遷越小，那姓劉的看我這大廟越來越有人氣，眼紅不過，於是憤筆疾書，寫下了“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的文章。他本想請柳公權書碑勒石，誰知遞信的小廝半路鬧肚子，搜遍全身居然一張手紙都沒帶，青白著一張臉，淚珠子在眼眶裏滾來滾去。
我這人，最見不得人落淚，尤其是漂亮的孩子。
於是轉身變做了柳公權，讓他權當偶遇，遞了個口信說是知會了好讓他回去交差。
那孩子回去跟姓劉的一說“可巧路上遇見了人家答應了”，姓劉的便高興得跟什麼似的，眼眶含淚喃喃自語半天，也不問那三十多頁的信紙最後去哪了。
害的我隻好半夜裏又使了趟神通，讓柳公權一路從臨縣的青花樓夜奔了出來。可憐那柳先生夢遊二十多裏地鞋都破得不及換，還得一大早替姓劉的抄書。
等我把他送回去，柳公權倒頭就睡，一睡就是二十來天。
為此耽誤了十八個遞銀票求字的，三十八個遞美人求書的。
那邊劉小官詞柳公權書《陋室銘》一出，轟動朝野，劉小官鹹魚翻身，柳公權更是青雲直上，兩人皆是一陣春風得意。
我笑眯眯的臥在小桃樹上數小桃花。
第二天，那遞信的小廝屋裏頭沒來由的花香四溢。
鄉間鄰裏嘖嘖稱奇，都道此人必成大氣。
他後來成沒成大氣我不知道，不過他子孫中有一個孩子倒是極妙。
嗯，那時候我被姥姥幾壇老酒蠱惑，隻好扮紅臉去拆散美女小倩和酸書生小寧，路過開建縣時正巧撞見這孩子。
明眸皓齒，模樣標致。
果然是個禍水！
他七歲時，就傾倒不少純情少男。
可惜那些小男生哪裏知道如何示愛，越喜歡便越欺負。
小妙人不解風情，遂大怒，沙中寫詩道：我本南山鳳，豈同凡鳥群。英俊天下有，誰能佑聖君！
那天夜裏我難得舍了老酒，溜達到小妙人窗子下麵，這才瞧見那案台黃紙上一溜蠅頭小楷，下書三個漂亮字：莫宣卿。
再瞧瞧那伏案含淚而眠的漂亮孩子，雪膚紅唇，長睫輕顫，回想起記憶中那個淚珠子含在眼中滾來滾去的少年，竟是忍不住有些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