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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林小石看看天空,抖抖樹葉遮住被太陽曬得發疼的眼睛,欲哭無淚。夏天,果然和冬天一樣難熬啊……遇到天氣幹旱的時候,天天渴的要命。他隻能用力再用力,把根須使勁往土裏紮,吸取深層土壤的水分。
不要懷疑,我們的男一號現在還隻是一棵樹。
他還記得幾年前流行的一部韓國催淚劇,柔柔的女主角說:“哥,我以後要做一棵樹,因為樹一旦種在一個地方,以後就不會換地方,這樣就不會和家人分開了……”那時候他老媽看的眼淚嘩嘩的流。他正處於叛逆期,不屑的“切——”了一聲跑回自己房間打電動。當然,那時候作為一個人,他沒有想過自己變成樹的情景。
那個柔柔弱弱哭哭啼啼的女主角死了以後有沒有變成樹,他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倒黴催的死了以後變成一棵樹,還是毫無美感的鬆樹!他不無怨恨的想:我為什麼要姓林,為什麼要姓林?!就因為姓林,所以就要變成一棵樹嗎?!!!女主變成樹,不和家人分開;老子變成樹,就跟家人分開了!退而求其次說,他為什麼變成的不是千年的人參,百年的銀杏?那樣也好接受些啊……
他還清晰記得當年的情形。他正在學校旁邊的小巷子裏走著,突然就被捂住嘴巴,麻醉劑很快就讓他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就昏迷了。他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被厚厚的膠帶纏住嘴巴,然後被一夥人塞進了黑漆漆的汽車後備箱。他在缺氧的情況下,神智越來越迷糊,呼吸越來越困難……當他再次醒來,一低頭就看見一群警察在他眼皮下忙碌著挖掘的工作。
看見自己的身體從土地被刨出來是什麼感覺?林小石想告訴你,那是驚恐,深深地驚恐。從背脊抖落出來的尖銳到讓他窒息的驚懼堆積著,讓他情不自禁叫出聲來,身子抖成一團……然後就看見一個警察疑惑抬頭看看他,用手在空中揮了幾下:“不是沒刮風嗎?這鬆樹怎麼會晃得這麼厲害?”
一個年輕的女警察嚇得渾身發抖,和林小石有一拚,她低聲問老警察:“我怎麼覺得背後陰森森的?世界不會有鬼吧?這麼小的孩子死了……”
老警察皺了眉頭訓斥說:“別亂說!要是真有鬼,世界上哪裏還有那麼多冤案錯案?”
他眼睜睜看著警察和法醫把自己已經變成土灰色的軀體抬走,然後天色逐漸暗淡的崖底隻剩下他一個人。靜寂的感覺讓他不由胡亂哭了一場,流出來的樹膠粘住了幾隻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的蜘蛛……
我這是成鬼了嗎?林小石胡思亂想著。屬於少年人的粗神經沒有讓他多悲傷,他隻是惶恐著,打量自己所在。鬼應該是隨心所欲能夠飄來蕩去才對啊……他使勁抬手,隻聽到一陣樹枝敲打聲;使勁抬頭,映入眼眶的是一頭鬆針;跺兩下腳,清晰感覺到根部從地下汲取營養和水分的感覺……林小石抖了一陣,翻著白眼暈了過去。
剛開始的時候,林小石常常抹著眼淚想著老媽老爸,幸虧他還有個從小就是作為他榜樣而生的妹妹,老媽老爸應該不會太傷心吧?那時候老師隔三岔五把老爸老媽請回學校,老爸老媽是相互推諉,與爭相去參加妹妹的家長會截然不同。於是他又慶幸,幸而出事的不是妹妹。
說起來真奇怪,他家不過是普通家庭,他怎麼會被綁架呢?他以往的所有劣跡無非是打過群架,逃過課上個網,沒寫完作業被老師請出來……也算三觀正確的好孩子,不用老天這麼折騰懲罰吧?林小石曾經無數次對天發誓,隻要能再變成人,他一定按照國家要求,老師要求,家長要求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可惜,世界沒有後悔藥。
在胡思亂想中度過了近乎瘋癲的一個月,寂寞的感覺沒有讓他瘋狂,林小石也覺得是奇跡。他努力接受了自己由一個初二的正常少年變成一棵樹的現實。
作為一棵樹,最可悲的是什麼?是你擁有人的思想和智慧,卻還要被植物欺負!他真是欲哭無淚。
林小石試著跟周圍的花草樹木溝通,他現在奇跡般能聽懂植物特有的語言。當然,人有人話,樹有樹語。隻是樹木花草這些還長有細胞壁的生物,你能指望它們和靈長類有多好的交流?林小石好容易才把搞好鄰裏關係,當然,經常還是不盡如人意。
例如他身上纏的蔓藤,總是從他那裏汲取營養,林小石抖抖葉子,發出一陣聲響:“麻煩您能不能換棵大樹依靠?您沒看我這麼瘦弱矮小嗎?”
蔓藤不理他,照樣把爪子抓得緊緊的。旁邊的狗尾巴草晃晃腦袋:“小鬆樹你也太小氣了,咱們都是兄弟麼!我們這麼弱小,就要靠你們這些大樹來遮風擋雨啊……”林小石也不好伸爪子把蔓藤扒拉到一邊,要不得罪了周圍的花花草草,他連個交流的對象都沒有了。
兩山交界處的崖底本來難見陽光,中午那個時刻最是寶貴。林小石氣憤地看著擋在他頭上的某高大楊樹抗議:“麻煩您偏一點好嗎?我的陽光全被遮住了……”
楊樹很傲慢低頭,不屑地抖了幾下,樹幹撐得高高的朝向太陽,照樣我行我素。林小石忍氣吞聲彎彎腰把樹枝往前麵伸伸,可憐兮兮地夠著陽光的餘溫,舒服地在陽光下顫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