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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宮苓

民國十八年,殘冬。

廬州。

城隍廟後街盡頭,不起眼的青瓦白牆小院。很少有人知曉,這裏住的便是那位富甲一方,卻又深居簡出的古董商。

而今,這一向清寧的小院,破天荒的來了位特殊訪客。

牛皮軍靴踩在青石磚路麵上噔噔作響,沿帽壓得極低的年輕軍官遲疑了一會兒,扣響了小院的木門。

隨著輕微的吱呀聲,一個同樣年輕的男子拉開門栓。

溫和的眸子前架著金絲單片眼鏡,細細的銀鏈從鏡架掛到耳後。淺青色對襟綢褂上暗繡數朵金線牡丹,腰間掛著一隻羊脂玉璜。

奢華卻不庸俗。

他看著他微微一笑,說。想必,這位就是孫師長信中提到的上尉閣下了吧?

年輕軍官頷首,取出塊信物送到商人手中。一隻巧奪天工的牙雕。

商人眯了眯眼睛,沒去瞧那牙雕,卻細細望著軍官。

草色軍服穿在他修長的身軀上,刻意壓低的帽簷依舊掩不住眸中的淡漠。套著絲質手套的手掌按在腰間黝黑的古刀上。

商人輕笑,將牙雕收入懷中,抱拳於胸口。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軍官瞄見商人白皙的手指上套著一隻翠綠指環。張起靈。軍官抬了抬帽簷,露出一雙與世無爭的眸子。

商人勾起嘴角,讓出一條路。

我叫吳邪。

雖是叫小院,可裏麵卻別有一番天地。

有別於一般的皖南民居,小院沒有高牆天井,但錯落有致的馬頭牆和隨處可見的精致三雕,無不透露著院主獨到的眼光。廳堂設在正中,正對庭院,並無牆 壁門窗的阻隔。廳堂後部是木質太師壁,懸有一副氣勢磅礴山水卷,其兩側為不裝門扇的門。太師壁前放置著長幾、八仙桌,無一不是做工精湛。廳堂東西兩側,分 別置有幾組靠背椅與茶幾,上至精秀茶具。

小院雜亂,閣下見笑了。吳邪扶了扶單片眼鏡,笑道。

張起靈挑起眼皮,半晌,他說。孫師長果然沒有走眼。

吳邪輕笑,轉身喊道。王盟,沏壺上品敬亭綠雪來我書房。

知道啦,老板~~說話間,從後院奔出一名中年人。老板親自見客?這麼稀罕?

快去沏茶。吳邪瞪了瞪眼睛。

這就去,這就去~~~~王盟嘿嘿一笑,奔裏屋去了。

吳邪輕歎一聲,領著張起靈進了太師壁旁的無扇門。

你這,僅有一個下人?張起靈突然問。

王盟是管家,不是下人。再者,院子不大,兩個人足矣。吳邪轉過來笑笑。

繞過兩彎,便是書房。

比起廳堂,書房卻顯然要奢華一些。單是頭頂那冬瓜梁,便布滿了雕花;梁托,爪柱,叉手,霸拳,雀替,斜撐皆雕刻花紋,線腳。梁架不施彩漆而髹以桐油,華貴之時不失古樸典雅。

屋內也不全是古物,桌上的西洋座鍾和燈飾說明,屋主依然與時俱進。

孫殿英孫師長來信時,老實說,我很驚訝。吳邪取出一隻信封。沒想到閣下竟然就是孫師長麾下,那隻特殊工兵隊的統領。他掃了他一眼。去年在東陵盜案中,被老佛爺的屍氣所傷是嗎?

孫師長告訴你的?張起靈的語調微微不善。

不。吳邪接過王盟送來的茶具,開湯入盞,頓時盞中白毫如雪花紛飛,盞頂如見祥雲升騰。好歹我也是個做古貨的人,祖上更是淘土發家。這點我還看不出來,那可真妄我橫行古玩界了。

張起靈不由挑起眼皮。他知道,眼前這看似人畜無害的溫和男子,正是孫師長長期合作夥伴。東陵盜案更是大半以上的明器經他之手變成軍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