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冬,滴水成冰。
冬,像一個性格乖戾的少年,時而溫順伶俐,時而暴躁易怒。高興時,陽光普照,和風習習。不高興時,烏雲蔽日,雨雪交加。
一年四季,韓清歡最喜歡的卻莫過於這冬季。
因為,隻有被雪打過,被冰凍過的香薯,才最甜最糯。清兒最喜歡的零食,便是這個時節的香薯,切薄片,撒上白糖,放在炕火上烘烤至脫水收幹。
韓清歡起了個大早,麻利的給家人做好了早飯:野菜粥、高粱饅頭、一碗燉雞蛋。
拿過一旁的火鉗,打散燒的正旺的柴火,封上通氣孔,依靠微弱綿延的熱量可以一直保溫到晌午。
臥房內,清兒尚熟睡在丈夫的懷中,不知夢見了什麼美好的事情,肉呼呼的小臉上掛著一絲甜笑。長長的睫毛微微煽動,白嫩的皮膚被炕下的柴火烘的微微泛紅,像年畫裏的散財童子,精致萌動。
韓清歡附身親了親他和丈夫的臉龐,幸福的甜笑,便背上竹簍,去到後山挖一些香薯留著過冬。
日光溫暖,懶洋洋的穿過她細膩光滑的肌膚,照在初醒的村莊,追隨著人們的辛勤勞作的腳步。山間,結了一層薄冰的湖水緩緩地流動著,霜打的黃色枯草一腳踩上去,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隱隱約約有幾點翠綠跳躍其間。
也許是景色太過寂寥,韓清歡一邊用鋤頭小心翼翼的鬆土,一邊輕聲哼唱著小曲,歌聲伴著嘴裏哈出的霧氣,絲絲屢屢、無憂無慮地飄遊在山間。
雪霜貿貿,薺麥之茂。
子如不傷,我不爾覯。
薺麥之茂,薺麥有之。
君子之傷,君子之守。
不知誰家燒紅了鍋,一股焦糊味彌漫到山間。韓清歡手下不停,心裏打量著,估計又是村頭吉老婆家的孫子調皮搗蛋吧!記得上次,幾乎燒掉了半邊屋子。
想起那日的場景,韓清歡不由得莞爾。
冬日的香薯個頭又大、又味美,她貪心的多挖了一些,細細撣去覆蓋著的泥土,扔進竹簍,準備起身回家。卻不想,沉甸甸的竹簍壓在脊背上,重力後墜,韓清歡一個腿顫,直直的跪到地上,膝蓋傳來一陣鈍痛。
“鬱家娘子,鬱家娘子!”吉老婆矮胖佝僂的身影自遠而近,走的十分急促,邊喊邊伸手招呼。
韓清歡還未來得及站起來,“怎麼了,婆婆?”
“不好了!你家著火了!快跟我回去,快啊!”吉老婆一把抓住她嵌滿黑泥的手,急的臉上的溝壑皺紋都在抖動。
突然一陣耳鳴,韓清歡腳下踉蹌,心像被千斤的石頭拴著似的直沉而下。
周邊的一切化成一片虛影,淡淡晨霧中,隻見一個穿著青色布衣,紮著同色頭圍的女子,臉色煞白的衝向前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過村莊,雙眼泛出血色,死盯著前方火舌肆虐之處。
浮雲掠過,推著晨曦點點西行。
家門口,人群聚集。
指指點點間,無一人上前相助,若不是火光衝天,幾乎是一副完美的農間閑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