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的神情很認真,慢慢的在地上寫道,‘若不是為我治病,家裏也不會破落到這個地步,妹妹也不會賣與人做婢女。我總想著要把她帶回來,不能讓她再為我吃苦,所以我從來沒想過別的事。你的心意,我其實明白的,卻裝著不知道。''
許天賜的腦袋裏轟得一聲,猛得站了起來,臉色蒼白的說,‘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寫了。''
他心裏痛得厲害,寧願自己根本沒有看到那句話。
這個人其實是明白的。可他一直到了現在,看到這個人的話,才算是明白了。原來他真的是很沒用,很傻。
陳三郎認真的捉住了他的手,絲毫不放開,又固執的繼續寫道,‘我知道葛家女兒與我們村裏的私塾先生有私情,所以我才去葛家求親,她雖然生得醜,卻聰慧過人。葛家老爺對人都隻說自己的女兒無人可及,不想卻被眾人風傳成了舉世無雙的美人。可惜求親的人,不是貪財,就是貪圖她的美貌。我去提親,其實很對她不起,葛家應允了我們的婚事後,我曾暗暗發誓,日後要好好待她的。''
許天賜的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他很想朝著這個人大聲的喊,你不要再寫了,我都明白了,我都知道了。可他卻隻是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他怕不這樣,就說出一些會讓自己後悔的話來。陳三郎使勁兒的握了他的手一下,然後幫他把眼淚擦掉了,又繼續默默的寫道,‘可是在葛家門前聽到鞭炮聲時,我就後悔了......我還記得你問我想娶什麽樣的姑娘,我以前不知道,也沒有想過,可是那天在葛家門前的時候,我忍不住想...''
陳三郎頓了一下,握著他的那隻手卻在微微的顫唞,許天賜想著他沒說出口的話,忍不住生出了一絲期望,可又害怕了起來,就小聲的問說,‘你...你不是想朝我要天香姐的那種胭脂給她?''
陳三郎愣了一下,嘴巴張開了,然後又無奈的閉上,沒好氣的在地上用力寫道,‘我當時是想,可惜你不是個姑娘。''
許天賜咦了一聲,有點高興,卻又有些失落,他說,‘我本來就不是個姑娘。''
他安靜了一會兒,突然小聲的說,‘我也想過,你要是母狐狸多好...''
10(4)
陳三郎聽他說自己本來就不是姑娘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等他自言自語般的把話說完了之後,臉上的神情就變得有些古怪了,好像有些迷惑,又好像有點兒生氣似的,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麽。看著他許久,終於又寫道,「你得跟我走。你答應過我要回去的。」
許天賜不敢看他,隻是僵硬的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半天才說,「我不想回去,不想呆在你身邊...你好好的和葛小姐過,我...」他說到這裏,心裏一陣兒刺痛,就再也說不下去了。他不想和這個人說,自己的確回去過了,隻不過那裏沒有人在等他罷了。
陳三郎這才仿佛鬆了一口氣,也不肯再聽下去了,自然而然的伸手替他擦掉眼淚,便又寫道,「她如今和那個私塾先生一處。這山裏有個老獵戶,獨自一個人住,我和妹妹先在他那裏暫住些日子。你若是回來,我們便另尋個住處。我會養你一輩子,想吃什麽我都可以做給你。」
許天賜看完頭一句話就愣了神,等三郎寫完,他覺得自己都傻掉了,磕磕巴巴的就問道,「為,為什麽啊?」
陳三郎這一回似乎真的生氣了,索性連字都不寫了,啪的一下就把手裏那根樹枝折斷,然後站了起來,把手裏的東西扔得遠遠的。
許天賜看到這個人發火,心裏也堵得厲害。也許是因為三郎不會說話,所以他總也琢磨不透這個人的心思,總是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怎麽看他,怎麽想他的。他想,如果他會讀心術的話,也許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許天賜眼看著這個人沈著臉伸出手來,緊緊的抓著他的手就往前拖,他的手腕被捏得很痛,卻任由這個人拉著他朝前走著,隻是心裏卻在不停的打鼓。可他才安靜了沒多會兒,卻又忍不住開口說道,「三郎,我很能吃的,你真的要養我一輩子?」
陳三郎的腳步一點兒都沒有停頓,甚至連頭都不回,隻是一個勁兒的拉著他朝前走。許天賜覺得好像這個人是要帶他去昨晚的那個落腳處,心裏就越發的忐忑了起來,他掙紮了幾下,又說,「我是狐仙,你敢帶我去,小心我對你施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