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翻了一下,這本書的插畫還是彩繪的,刻畫了數個人物在撒謊時的表情一個男子在說話時,高舉著右指,指向右邊,然而他的雙眼卻瞥向了左邊,這兩個重要的動作被作者圈上了紅圈,並附上“要開始撒謊了“的注釋,另一幅插畫是一位男子正要倒述自己的描述情形,卻張口結舌,滿頭大汗,右手按摩自己的脖子,顯得非常緊張不安,這幅畫的男子也被圈了個大圈,而刻這個紅圈乃至把書劃破的人,卻是愛麗絲。
詹姆斯看著這些精美的插畫,內心空落落的,仿佛愛麗絲失蹤了,手機打不通,給她發信息又沒有回複,自己動不了,沒法跑去找她,隻好癱在床上,看著插在筆筒上的白玫瑰,數著掛鍾發出的響亮“噠噠“聲……
突然,詹姆斯摸到了一支“鋼筆“
是時候了!
董巫焱使勁地抬起頭,掃視了一下四周掛鍾,黑白電視,長板凳,導盲杖,導盲杖,導盲杖,屋內仿佛多了十幾根導盲杖……
忽然,他感到一陣暈眩,巨大的疲倦感使他幾乎支撐不起自己的眼皮,他的腦袋重重地砸在枕頭上。
他覺得這裏的一切是那麼的親切,寶貴,他真想拿著手機,蹲在廁所的蹲坑上看小說,蹲上一個上午,又或者買上幾斤烤生蠔,翹著二郎腿,邊吃邊看電影,還可以嚼檳榔,也不用擔心會熏到別人,又或者拿起爺爺的導盲杖,蒙上眼睛,鍛煉聽力……
詹姆斯的眼淚已不可抑止地滑落,他差點要失聲哭出來,又擔心引來屋外警衛員,隻好咬住下唇,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聲音非常低沉。
明明在夢中,他還想著在臨刑前洗個頭衝個澡什麼的。
詹姆斯舉起手中的“鋼筆”,其實,這是一把微型手槍,來自於安吉爾國家安全局,裝填234毫米子彈,能裝6發,在愛麗絲十歲生日時,由安吉爾國防部長梅拉爾夫人贈予愛麗絲,她把這手槍給了自己,上次自己回交陽,把筆忘在了抽屜裏,辛虧沒搞丟。
詹姆斯將“筆尖”對準了自己的右太陽穴,這裏的顱骨簿度隻有15毫米左右,即使是這種初速為180米每秒的緣發式彈頭,依然能輕易使自己斃命。
忽然,屋外傳來腳步聲,有人要來了!
腳步聲很重,重疊,並有規律,還有手槍上膛的哢嚓聲,叮鈴的手銬聲是一群警察,不,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特警,緊湊的腳步聲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這間小小的泥磚屋!
自己得快點解決了。
詹姆斯深吸了一口空氣,一口潮濕的交陽空氣。
他閉上雙眼。
夢中令他毛骨悚然的畫麵,在他腦海中再次上映,馮曉軍摔落的身影,陳淋淋鮮血淋漓的屍體,被大火燒得焦黑的趙炳,以及被子彈開了個血窟窿的張力帆,他們仿佛都立在自己的床邊,用乒乓球般大,並黑乎得沒有一絲白的眼瞳盯著自己,而趙炳的眼珠不見了,兩隻黑窟窿,望不見底,隻發出一陣焦肉的氣味。
他們都在焦急地等待,等待著詹姆斯扣下扳機。
木門被推開,剛踏進屋裏的是王國華,而他身後果然跟著一群特警,他們都戴鋼盔,身著防彈背心,背著95式步槍,防爆服,防割手套……
王國華看了下詹姆斯手上的鋼筆武器,對身後的特警說了句:“出去,別作聲。”
……
屋外傳來呼呼的風聲。
秋風灌進屋內,涼颼颼的。
王國華轉身,關上木門。
木門一關上,屋內便響起了掛鍾的“哢嗒哢嗒“聲清晰,響亮,甚至令人覺得煩躁。
王國華看著詹姆斯。
詹姆斯忽然感到一種不安感,潛意識中出現了“向後退“的念頭,他的視線從王國華的身上,逃向了那煩人的掛鍾。
忽然,王國華笑了笑,眼神也變的親切了許多。
詹姆斯如釋重負,仿佛有人突然鬆開了,扼住自己喉嚨的雙手。
王國華說起一件往事:“幾年前,我媽爬梯摘芒果那陣,不小心從兩米高跌落。“
他的話音帶著一股濃厚的南方口音,詹姆斯忽然產生一種跟鄰居拉家常的錯覺。
王國華說:“我就睡在她身邊的病床上,她睡熟那陣,我不得睡,熬到半夜,不熬得了,我就戴耳機,不是聽歌,是聽警報聲,聽到聲,我就問她,是不是要上廁所,鄰房的那家也是老人摔斷骨的,他兒子跟醫生吵,說要退院,一直吵了三天,第四天就沒來了,我見到老人沒人照顧,淒涼,就幫忙了一天,第五天,他兒子終於來了,說辦好了手續,當日就帶老人離了院,慚愧,我隻照顧了我媽一個星期,身體就瘦了好幾斤,戴著副熊貓眼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