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瀾慘白著臉,看著眼前縱橫交錯的屍體,一個壓著一個,有身首異處的,有腦漿迸裂的,也有開膛破腹的,那些斷肢殘臂亂七八糟地呈顯在眼前,用血流成河形容一點也不過份。

她想閉上眼睛,可眼睛已經不聽大腦的指令,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切,這些人有玉璃人,也有金鳳人,昨天還生龍活虎、談笑風生的大活人,一夜間便成了毫無生氣的屍體。

任芳菲低著頭,眼中空茫,臉色灰敗,一句話也不說,從他緊握發抖的雙手,可以看出他內心的激動。他沒有看陸風瀾,隻是茫然地看著眼前橫七豎八的玉璃士兵,眼中一點情緒也沒有。

一隻手,顫唞著抓住了陸風瀾的腳,陸風瀾低下頭,一個內髒已經流淌出來的垂死之人憑著求生的意誌抓住了身邊的生氣,她張了張嘴,發出了沒有聲音的呼救,從她的口形中,陸風瀾明白,她是在喊:“救我……”

陸風瀾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來,她想叫,喉嚨卻象被一團棉花給堵上,她想逃,兩腿卻象灌了鉛動也動不了,而她身邊的任芳菲卻視而不見,隻是茫然地盯著遠方……

一人上前把那垂死之人的手給扳開,陸風瀾這才尖叫了出來,向一旁便倒,任芳菲遲頓地伸出手,卻沒快過另一雙手,陸風瀾倒在了韓殿芳的懷裏。

韓殿芳疑惑地看了任芳菲一眼,道:“你是郡主的護衛?叫什麼名字?”

任芳菲沒說話,隻是無言地接過陸風瀾,離開了戰場。

陸風瀾陷入了噩夢之中,她的身邊到處都是那些斷肢殘臂,沒有頭顱的身子追著她,掉了半個腦袋的人喊著:“還我的命來!”

開膛破肚的人抓著她,苦苦哀求著:“救我,救我……”

陸風瀾很害怕,她叫著:“不要找我……我不想的……我沒想到……不要來找我,走開……走開……”

可是那些殘肢怎麼也趕不走,仍緊緊追著她。她驚慌地叫著:“芳……救我……救救我……救我……”

任芳菲無言地坐在她身邊,看著她伸出雙手亂抓,遲疑了片刻,才握住了她的手。

陸風瀾象抓住寶貝一樣緊緊摟著不放,張青雲端進藥來,任芳菲抽出一隻手,接過來,輕聲喚著:“瀾兒,喝藥了。”

陸風瀾卻哭了,道:“不要離開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我真的沒想到,原諒我……原諒我……”

任芳菲低聲對青衣等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青衣等人出去後,任芳菲把藥噙在嘴裏,慢慢地喂了她喝下。

放下碗,看著呼吸漸漸沉穩的陸風瀾心中百感交集,他怎麼也想不到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形,他很後悔,不該來這裏,如果不知道看不見聽不到,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如果他隻跟陸風瀾呆在後方救治傷員,他也可以做到充耳不聞,如果他能早些聽瀾兒的話離開,如果……

再多的後悔也不能改變即成的事實,他看到了,聽到了,也經曆了,戰爭的殘酷與瞬息萬變的戰況令人瞠目結舌。早些時候還占盡上風的玉璃國將士,轉眼間便灰飛煙滅,死傷無數,潰不成軍,而造成這一切的卻是他最最親愛的愛人。

這樣的變化讓他彷徨,讓他負疚。對瀾兒來說,她一點錯也沒有,她是在盡力幫自己的國家,幫自己的家人抵禦外來入侵者,這是她的本份義不容辭。

但對他來說,卻是另一種心情。雖然他背離了玉璃,詐死埋名嫁給自己的愛人,可他終是玉璃人,生他養他的是玉璃,他不喜歡君上,不等於他仇視玉璃,玉璃沒有對不起他,他也不是冷血無情之人,看著戰場上遭到殘殺的玉璃士兵他做不到無動於衷,如果不是瀾兒死死地抓住了他,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