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逢

幸村精市第一次見到白井彌音,是五歲時候的事情。那時候的他,還沒去上學,每周都由母親帶著,去離家不遠的兒童俱樂部學習網球。

就是在那裏,他認識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以及網球上的夥伴真田弦一郎。也是在那裏,他第一次見到了白井彌音,一個和自己同齡的,呃,奶娃娃。

這是幸村對彌音的第一印象。因為第一次見她時,她穿著一身白色的小洋裝,頭上戴一個白色絲絨的小發箍,腳上一雙白色平跟的小皮鞋。

好吧,其實這些都不算什麼,最令幸村印象深刻的是,彌音的臉非常白,那不是一種正常膚色的白,那種白,如果真的出現在人的臉上而沒有經過加工的話,就是一種很明顯的病態。

所幸的是,幸村一眼就看了出來,彌音之所以白的有些不太正常,無非是粉擦多了。這麼小的孩子,已經開始化妝了?很顯然,這應該是她母親的傑作。

幸村當時不經意間望了彌音好幾眼,幾次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提醒她,臉上的粉太厚了。可是,他終究忍住了。

雖然,他也隻是個年僅五歲的奶娃娃,有著這個年齡孩子特有的活潑與開朗,可是,他向來是個乖巧又安靜的孩子,比同齡的孩子略微早熟一些。那時的他,還未有“男女有別”的概念,不過,他卻已經懂得要給別人留麵子。

所以,他最終忍下了心裏話,默默地拿起球拍,收回注意力,開始與真田進行比賽。一旦投入比賽,幸村就會忘了一切,包括白井彌音那白的有些不像話的臉。

那天的彌音,也是跟著媽媽一起來的。同行的還有哥哥白井英樹。哥哥比她大兩歲,是被媽媽送到這裏來學習網球的,自己不過是跟來湊熱鬧的。

在此後的幾年裏,她經常會過來湊熱鬧,不過臉上再也不像第一次來時塗的那麼白。漸漸長大的白井彌音,有了自己的審美觀,她並不覺得將臉塗的那麼白,有什麼好看的,她喜歡自己挑衣服,自己打扮,並不是為了討好誰,隻是覺得那樣很享受。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第一次搞得跟藝妓似的臉,會給幸村留下深刻的印象。事實上,第一次與幸村見麵的時候,彌音幾乎沒有記住他。在她的印象裏,幸村就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男生而已,倒是一本正經少年老成的真田,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樣的少年,在自己身邊,是很少見的吧。那個年紀的孩子,普遍像幸村那樣,喜歡微笑,甚至大笑。可是這個真田,卻總是一副嚴肅的臉孔,像是時時在跟人鬧別扭一般。彌音很喜歡一直盯著真田看,因為她真的很想看到真田笑的樣子,所以不敢將眼睛移開,生怕自己會錯過某一個瞬間。

向來在人群裏都會被大家注視的幸村,似乎第一次品嚐到了受冷落的滋味。

其實,偶爾被冷落一下,感覺也不錯。幸村有些頭痛地揉著太陽穴,慢慢地向學校方向走去。

今天是高中開學的第一天,幸村按時從家裏出來,一路走到學校,短短二十分鍾的路程上,他已經遇到了至少十五個向他告白的女生,以及三個男生!

為此,他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用他一貫的微笑擋下所有的告白,拒絕接受一切情書和禮物,同時又要注意措辭,不要傷到那些愛慕者。他知道,女生的心靈有時候是很脆弱的,一點小小的挫折,或許就會讓她們崩潰好幾天。

所以說,做人有時候不能太過和善,或許自己也應該學學真田,板起一張臉來,嚇退那些瘋狂的追隨者。隻不過,他天生長得比較溫和,除了在網球場上可以不怒自危,私底下,他真的可以算是一個溫柔的人了。

雖然他的溫柔帶著幾分疏離的冷漠,卻並不妨礙那些女生甚至是男生,向他投出愛的炸彈。

幸村不由地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姑娘都像白井彌音那樣,隻注意真田那種麵癱的人,而忽視自己的話,該有多好。

一想到真田,真田便出現在了眼前。幸村像是遇見了救星,快走幾步,甩掉身後那幫蠢蠢欲動的女生,上前拍了拍真田的肩膀,微笑著打招呼道:“弦一郎,早。”

真田轉過頭,點頭回道:“精市,你早。”

“呼,遇見你真好。”幸村壓低了聲音,小聲嘀咕道。

“什麼?”真田聽得不太清楚。

“沒什麼。”

跟真田走在一起,幸村終於可以放下心來。因為他知道,那些女生是輕易不敢靠近的,至少從這裏到學校這段路,他可以清靜一下了。沒有女生敢當著真田的麵向他表白,畢竟,弦一郎的臉看上去,實在很挑戰心髒。雖然,幸村知道,真田是個很不錯的人,尤其是對朋友。

兩個人肩並肩地走著,不時說上幾句話,大多是關於假期的安排的。比如去哪裏玩了,見了哪些朋友,吃了什麼好吃的東西,聊得相當家常。

幸村本來就是個私底下和善的人,聊這些並不為過。難得的是,真田一副閻王臉孔,竟也會一本正經地回答幸村提出的諸如“有沒有去哪裏吃好吃的”之類的問題。而身後那些想要向幸村表白的女生,因為晚了一步,現在當著真田的麵,無論如何也鼓不起勇氣,隻能暗自感歎,準備到了學校後,再找機會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