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他的鞭子來對著晨光細細看了一回,一臉的豔羨。
唐天霄收起鞭子,置於七弦琴畔,說道:“既看日出,你便看吧,待看完了,我讓人送你下山。小女孩兒家,別在山裏亂跑。”
少女應了,遂在唐天霄身側坐了,抱著膝向東方看了片刻,忽轉向唐天霄,問道:“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唐天霄怔了怔,轉頭細看這少女時,生得竟十分俏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極是靈活,正微帶疑惑地望向他。
他雖不在女色上留心,但這幾年多在宮中靜養,少見外客,確定自己並沒見過這少女。隻是這少女笑語晏晏,的確讓他有種親近感。
並且,哪裏來的淡淡荼蘼清香?
一絲絲,一縷縷,直沁肺腑,異樣的熟稔感讓他陣陣神思飄忽。
那少女聽不到他回答,很是有些失望,嘀咕道:“你這人真是無趣,怎麼跟個木頭似的?剛才聽到的琴聲真是你彈的嗎?聽著倒還好聽,人卻這般無趣!”
唐天霄第一次聽人說他無趣,苦笑道:“嗯,或許……我老了吧?”
少女將他一打量,說道:“你一點也不老呀,隻是悶了點。對了,我以前一定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男人,我見過一定不會記不起來。”
隔了十六年,他再次聽一名女子稱讚他生得好看,心頭卻悶疼得更厲害了。
恍惚間,周圍仿佛忽然間明亮了,接著翠袖一閃,卻是那少女跳了起來,一路往山下奔去,一路說道:“原來日出就是這樣子的,也無甚希奇,我得快快趕回家去,別讓爹娘發現我半夜偷偷出門才好……”
唐天霄愕然站起身時,那少女卻已跑得不見蹤影。
這風風火火的模樣,同樣似曾相識。
抬眼時,那紅彤彤的太陽,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升起了。
一不小心,便是錯過。
他對著那紅日出了片刻神,便收拾東西,預備下山。
這時,他忽然發現一件事。
他的長鞭,不見了。
同樣消失的,是那淡淡的荼蘼清香。
那分明就是十六年前曾讓他神魂顛倒的清甜體息。
唐天霄還記得那少女摸著鞭子時豔羨的表情,但從沒想過有人敢在他跟前施展妙手空空的絕技,還是這樣妍麗的一個十五六歲少女。
但他不認為這樣一位出挑的小美人能在天子腳下逃得過他的耳目。
那個少女的畫像很快自天子手中繪出,並飛快傳了下去。
一天後,他尚在荊山,便有回報的資料傳來。
他在看到那少女名字的那一刻便屏住了呼吸。
雨眉,蘇雨眉,父親是曾跟隨唐天霄西征的武將,三個哥哥都在兵部任職。
她那老父親帶蘇雨眉隱居的地方竟然是——玉簪湖!
雨眉,雨眉,當初,是誰在隱居是用過這名字?
天霄的霄劈去一半是雨,淺媚的媚劈去一半是眉,雨眉。
臨山鎮,可淺媚告訴所有人,她叫雨眉,張雨眉。
唐天霄忽然間便哽咽。
是她找來了嗎?
喝過孟婆湯,曆盡生死劫,敲開輪回門,她居然還能懵懵懂懂,一頭撞到了他的跟前?
是她找來了嗎?
陪他看他們一直想看的日出,聽他彈給她聽的琴,帶走他送她的鞭子……
他果然是個無趣的木頭!
從人驚詫的目光中,唐天霄衝出了門,跳上了馬,一頭衝了出去。
玉簪湖邊,翠衣少女正帶了兩個小侍女在岸邊興高采烈地踢著毽子。
她也會些武功,踢得很是熟練,無數花樣層出不窮,喜得侍女一邊看著,一邊連連拍手叫好。
陽光明媚,綠影婆娑,湖水清明如鏡。
仿佛又在一霎那間,時光忽然倒流。
那時,胸懷大誌意氣風發的他初遇機靈敏慧身手高超的她。
她活潑好動,眉目間盡是不羈和挑釁;他一腳過去,七彩的毽子飛入她的鬢發,巍巍顫動如七彩翠翹。
都已事過境遷了嗎?
那麼,那段被碌碌塵世和生死輪回湮沒的愛情呢?
他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