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大汗淋漓地醒來,施夷光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她第一次做這樣奇怪的夢,還是十歲那年。隻不過第一次記起僅僅隻是片斷而已。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夢一點點地連續了起來,就好像是一雙手,把所有的記憶拚湊了一起一樣。
那個夢會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夷光拉起被子蒙上了自己的腦袋——自己隻不過是普通的浣紗女,還是一個整天被人嘲笑的醜女!這就是那個夢中的詛咒?
“天黃黃,地黃黃,施家有個醜姑娘。她的臉,像樹皮,看上一眼見閻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已經成了孩子們口中的順口溜了。
一想到這些,夷光的心就像是被人紮了一刀。不過,她卻不太放在心上,畢竟那隻是小孩子們的玩笑而已,或許並沒有惡意。
真正讓她感覺到刺痛的,還是幾天前的遭遇。
那天在溪邊浣紗,一個很好看的男子出現在她的麵前,向她打聽施家村在哪裏。
她隻是看了那個年輕後生一眼,臉瞬間就被燒得火辣辣的,結結巴巴半天,卻沒有念叨出來一個字。因為從來沒有哪個年輕的男人,願意跟她搭話。
“喂!你怎麼連話都說不清楚,長得難看也就算了,怎麼舌頭都不利索?”年輕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多少有些刺耳。
夷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卻沒反應過來,那個年輕人怎麼會說話這麼惡毒?
“瞪什麼瞪?每次出來都能看到這種想要跟小爺我搭話的人。原本是想找一個長得醜的問話,最起碼醜女都有自知之明,不應該有非分之想。看你這樣子,不會是也喜歡上我了吧?”那個男人輕佻的聲音更加刺耳。
夷光將手中的紗朝著那個男人狠狠砸了過去,“你說什麼?你再說一句?”
男人雖然躲開了紗,身上還是被弄得全是水。他揚起了手,可又嫌惡地朝著地上吐了口水,“呸,看你那一臉的瘌瘡,打了你還怕髒了小爺的手……”
“伯喜,怎麼問個路那麼慢?這天都快中午了。”車中傳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聲音裏帶著無限的寵溺。
被稱為伯喜的男子,抬腳準備踢夷光,但夷光的同伴們,早已經聽到這裏的動靜,朝他們走來。他心中多少有些怯,“小爺今天心情好,不會跟你這個村婦計較。”
罵罵咧咧的男人上了馬車離開了。趕來的眾姐妹半是好奇、半是一臉同情地安慰著夷光。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切正常。
“看起來是個人模狗樣的東西,怎麼說話還那麼難聽?”施采萍忍不住歎息道。
夷光隻有苦笑,隻怕將來自己的日子會更難熬。她隻是在水中看到過自己的樣子,卻從來不曾知道,自己在別人的眼中,到底是什麼樣子。
一想到這裏,夷光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知道自己臉上的皮膚摸起來有多麼的惡心,所以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臉藏起來,她從來都不願意看到別人眼中那憐惜的目光,畢竟當年幼時的她粉妝玉琢,讓見過無數孩子的接生婆都忍不住讚歎。甚至會算卦的二爺,還算出了她將來會嫁貴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