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一生的人,都是件難得的事,至於愛他,更被他所愛,那更是難上加難。
二老左思右想,加上夏初纏著要出來曆練,他們就動心了,覺得確實有必要讓他出來碰一碰運氣或者黴氣,看看他能不能真正的自主的生活,又或是遇到一個能相伴一生的人。
這種想法,他們自己也知道實在是太過僥幸,可沒想到夏初出來一趟,竟真的就把這份僥幸變成了現實,竟真得碰到了他認定一生的人。
有個女子能夠不計較世俗目光,惜取夏初的單純,真心愛她,願意陪他一生,護他一生,自然是運氣;但若那個女子的出身不好,會連累夏家“門楣生灰”,那卻是黴氣了。
所以冬末和夏初的事,二老一直在同意與否之間搖擺不定,不同意吧,怕會誤了夏初一生;同意吧,到底心有不甘,覺得自己的兒子雖然某些方麵有缺陷,但也未必沒有更好的人懂得欣賞他。
但是他們也清楚,同意與否,都是一場豪賭。勝,他們可以完全沒有身後之憂;敗,其遺憾足以令他們九泉之下亦難瞑目。
當確定冬末對夏初有心後,這同意或不同意的決定,關係著夏初的後半生,由不得他們不謹慎再謹慎,無論哪個答案,都不能輕易出口。
二老沉吟不語,冬末則緊張得滿頭都是汗,靜靜的等待他們的答案。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茶室的門,夏祺微微皺眉,起身把門打開一條縫,嚴厲的說:“我早就說過,沒有招呼不要來打擾……”
話說到一半,轉成了錯愕的疑問:“小弟,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門外站著的正是夏初,他連醫院的病號服都沒換,跑得氣喘籲籲,聽到哥哥的疑問,立即回答:“小童姐姐在這裏喝茶,打電話告訴我,說你和爸媽神情不善的把冬末帶來,要我趕緊過來救命。”
夏祺更是錯愕,脫口罵了一句:“爸媽不過是想看看舒冬末,跟她接觸一下,加強了解溝通,哪裏有什麼不善?傳這話的人純粹扯淡。”
夏初半信半疑,扒拉開哥哥的手,從門縫裏擠進一個腦袋,還沒看到人,就先喊了一聲:“爸,媽,冬末,你們還好吧?”
室內本來凝重的氣氛被他緊張的語調一衝,反而緩和下來,老太太忍俊不禁的嗔怪:“我們能有什麼不好的?連問句話都不會,你學習跟人相處,都學到哪裏去了?”
夏初嘿嘿一笑,也不等夏祺放行,就先自他腋下鑽了進來,跑到冬末麵前拉住她,笑眯眯的對老太太說:“媽,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人很好很好,對我也很好很好的冬末。本來我想畫展結束後,請她去我們家做客,介紹你們認識的,沒想到你們就先來了。”
他出來曆練兩年,雖然依舊沒有學會圓滑世故,但卻也不是以前那個傻得完全不懂人情的孩子,加上有小童提醒,自然不會認為父母對冬末真的會欣喜接受。對母親說了話以後,又對父親說:“爸,冬末是對我來說是像你們一樣重要的人,我要和她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你可不能黑著臉把她嚇跑了。”
老先生看到兒子跑進來就站在冬末身邊,嘴裏還沒說話,身體的姿勢語言就已經不自覺的擺出一副護衛之勢,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一忽兒惱:就為了個女子,他居然敢對父母兄長擺出這種戒備的態度,真混帳!一忽兒又想:這小子出來曆練這麼久,終於還是有了點長進,還知道保護女朋友了。
他心裏幾個念頭反複,哼了一聲:“我要是把她嚇跑了,你會怎樣?”
“當然會很傷心啊!”夏初也不是沒有想過父母反對他和冬末的情況,回答了一句,反問道:“爸,如果你把冬末嚇跑了,我真的會很傷心很傷心的,你不會真的要我傷心吧?”
他是老來子,加上智力的原因,二老一向對他憐愛有加,近乎寵溺,卻是真得舍不得他傷一點點心。夏初的問題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他卻不敢直接回答,頓了頓,才溫聲說:“爸爸不是要你傷心,而是舒小姐精明能幹,實在不是你配得起的人。她現在雖然和你在一起,但並不一定真能陪你一輩子。如果她遲早都要離開你,讓你傷心,那不然趁爸媽和哥哥都在的時候,讓她趁早走了好。”
夏初不滿的叫道:“爸,冬末跟別人不一樣,才不會覺得我配不起他。她說會陪我一輩子,就是一輩子,你幹嘛把她也看成那種勢利鬼?”
老先生歎了口氣:“初兒,我不是說她勢力,而是人心無常。她今天覺得你好,許諾陪你一輩子,也許明天她就覺得你煩,片刻也不想呆在你身邊了。”
夏初和冬末四目相對,精神一振,抬起頭來,看著他爸爸,認真的說:“爸,你說別的話,我都相信,但這句我不相信。人心是有常理的,你待別人好,別人自然也會待你好;雖然這規律有時會有偏差,但那隻是意外,不是常理。說‘人心無常’的人,其實不過是因為自己沒有一直都待別人好的常心,但又不想為自己的冷漠負責任,所以就以此為借口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