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窗內是破敗不堪的房間。黑黢黢的牆,窗簾拉著,腐朽的布片隨風掀動,蚊蠅從窗紗的破洞飛進飛出,桌子、地上厚厚的灰塵和汙垢,床上的被子硬邦邦的泛著汙濁的油光。房間裏散發著屎尿屁的惡臭。
電腦屏幕的熒光照在一張黝黑的臉上,他臉上的油泥,像河馬的皮膚又厚又硬,肮髒的長發虯曲成結,盡管他有時用剪刀簡單簡短,也長到半尺。他的手指迅速敲擊鍵盤,指甲裏填滿黑色的汙物。
當當當,敲門聲。“吃飯了。”正午,門上的亮窗被推開,托盤上一盤素炒青菜,一碗米飯,米飯上蓋著一個荷包蛋。他取過托盤,三口兩口吃過飯,把盛著空餐具的托盤放在亮窗上。托盤被取走。他把便盆放在亮窗上,便盆被取走,過一會兒,刷洗幹淨的便盆放回到亮窗上,他取過來放到牆角。
蒼老的聲音念叨:“我今年八十二,有今天沒明天,你可怎麼辦呦。兒子,別玩遊戲了,找份工作吧。”門裏的男人叫蘇恒勝,門外的老人是蘇媽媽,蘇恒勝說自己在研究電子產品,蘇媽媽認為他在玩遊戲。
蘇恒勝年幼喪父,蘇媽媽把他一手帶大,含辛茹苦供他上大學,考研,讀博,他博士畢業後,二十五年未踏出家門,蘇媽媽靠工資、養老金養活他,照顧他,眼看自己一天比一天衰老,她憂心忡忡。
靜默,悄無聲息,日子就這樣,像瀕死者的心電圖,偶爾一點聲息,加漫長的死寂。
這天,蘇媽媽看蘇恒勝吃過飯,料理好家務,坐了一會兒,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她顫顫巍巍下樓,在便道上攔截行人,逢人就說:“你能不能幫我兒子找份工作?他是博士畢業,很有才華。”她不斷重複,越說越狂躁,人們紛紛躲避,隻有一個中年男人停下,跟蘇媽媽說:“您兒子有才華,可以自己去公司求職應聘。”蘇媽媽看有人跟她說話,高興的抓住中年男人說:“你給我兒子找份工作,他是博士畢業,很有才華。”中年男人推開蘇媽媽的手,搖搖頭離開。蘇媽媽抓不住中年男人,隻好攔截下一位路人。
便道上發生的事,蘇恒勝在樓上看得一清二楚。他也焦慮不安,為了盡快實現目標,他馬不停蹄工作,甚至把洗漱和睡覺的時間也用來工作,他平生最大的願望是讓媽媽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他選擇用自己的方式,想不到,他的方式讓媽媽擔驚受怕二十五年。
媽媽的焦慮他感同身受,他不能再等。他要立刻把研究成果進行試用。
他拿起遙控器,把直徑隻有頭發絲的1/10,長約1mm的新型芯片用遙控器發射到蘇媽媽的大腦中樞神經,蘇媽媽的思維纖維立刻被解讀:愛10%,憂慮50%,牽掛10%,嫌棄15%,怨恨10%,無奈5%,媽媽的情緒完全被憂慮控製,憂慮操縱行為,攔截行人,完全是情緒宣泄。
他遙控啟動人工幹預,擴大理性力量,思維纖維的比率被重新劃分:愛10%,憂慮30%,牽掛10%,嫌棄15%,怨恨10%,無奈5%,信任5%,希望15%,被漫長歲月排空的信任和希望被理性充盈。隨著合成比率發生變化,媽媽的行為發生變化。她站住,平複一下情緒,長歎一聲,顫顫巍巍上樓,回到家裏,她關上門。嘴裏念叨:“兒子是博士畢業,很有才華,博士畢業,很有才華。”她說著,思維纖維瞬間改變為愉快5%,計算30%,愛25%,操作30%。她拿起提籃,腦子裏計算著這個月的退休金還剩多少,打算買點排骨,燉湯給兒子喝,去菜市場。
試用順利,首戰告捷。蘇恒勝深感欣慰。他按動遙控器,收回芯片,重新回放數據采集和處理過程,欣喜若狂。但他不敢相信,他太了解母親,也許是他的判斷發出的腦電波對敏感的芯片發生作用,為了驗證效果真偽,他還要再次試用。
他望著窗外,尋找適合的試用對象。
一個年輕男人跟著中年女人,不遠不近,中年女人對後麵的年輕男人一無所知,年輕男人盯著中年女人的提包,年輕男人像是小偷。
蘇恒勝按動遙控,芯片被發射到年輕男人的大腦中樞神經。電腦上顯示出年輕男人的思維纖維:野心20%,懶惰10%,僥幸20%,貪圖享受10%,自卑5%,刺激5%,欣喜5%,信心5%,恐懼20%,他的情緒被貪圖享受控製,發現中年女人的提包拉鏈沒拉好,僥幸心理瞬間膨脹,又被恐懼抑製,他小心翼翼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