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大隊兵馬行來,烏沉沉的鎧甲氣衛森嚴,當先一人銀鎧耀眼,英眉挺直,深邃的眼中精光湛湛,朗若星辰。
亭中天子帶笑起身,身邊近侍急忙銀盞盛酒,捧在懷中。
西陵侯走得近了,翻身下馬向天子一拜,“微臣不負使命。”
天子親手扶起西陵侯,身邊近侍奉酒上前。君臣相對舉杯一飲,對望間千萬般情緒了然。
士為知己者死!
“起駕回朝。”
禮官長長的尾音中,西陵侯星辰般的眼在隨駕百官中閃過,最後落寞一笑,眸中蒙上一層黯色。
他終是沒有來。
何必騙自己呢,無論他在哪裏,哪怕萬千人群中,自己隻需一眼就能看見他的身影,毋須刻意尋找。
從來都是這樣。
不可否認的落寞席卷心間,再三流連又如何,這滿目的人中,沒有一人是他。
再之後,便是天子金堂設宴,為西陵侯爺接風洗塵。朝中眼尖的人都看得出來,宴上,再為業朝立下汗馬功勞的西陵侯爺,眉宇間始終有一分倦怠,少了該有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隻是不知是為何。
離了宴拜別眾人,顏華拖了一身疲憊回府。人剛到府前,他娘親已領了府中仆役迎在門口,一見他立馬迎上去,抱住顏華失聲大哭,邊哭邊又透出兩聲笑,悲喜交加大概就是這麼回事。
顏華寬慰地替他娘親拍拍後背順氣,“娘,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還哭什麼?別哭了……”
顏華娘親又哭笑了一陣,終於拾袖抹幹眼淚,拉著顏華往屋裏走。
“走走,讓娘親好好看看你……”
顏華苦笑著,任他娘親再折騰了小半日,終於將滿心喜樂的娘親送走。回到自己房中,正要休息,四兒又蹭了進來。
“你又有什麼事?”
顏華口氣中已有不耐,四兒嗬嗬傻笑了下,將蘇白之前留下的信封交給顏華。
“這是什麼?”
顏華話才問出口,便看見信封上熟悉的筆跡。忙一把撕了信,展開看來。
四兒在旁邊小心地說道,“蘇少爺半月前去了晉陽郡,這信是他叫小的給侯爺的。”
顏華眉心緊皺,晉陽郡?那麼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沉著臉將視線落回信紙上,顏華難看的臉色中,微微透出些耀眼的光芒,好似破曉一瞬紅日衝破沉沉烏雲的耀眼。
“非不愛君,但吾也是昂揚七尺男兒之身,當思報國。兒當成名酒當醉,蘇白也不能免俗。惟願來日,可比肩站在你身旁,再報傾心情義。”
顏華覺得心中某處滲出些暖意。
忽然憶起那年春,長樂候府後院的戲台搭得高高的,各府夫人聚在一起,熱鬧非凡。
戲台上的戲子盈盈轉個身,水袖一挽,身段花哨俏麗,口中的唱腔卻淒婉無比。
“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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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府的夫人聽得打了個嗬欠,抬眼四處看看,一眼便望見蘇侍郎夫人懷中眼睛亮亮的小蘇白。當即笑了抱過身來,點點鼻頭,“小公子日後想做些什麼?”
蘇白眨眨眼,偏頭一笑,“讀聖賢書,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那夫人一聽不由大笑,親了小蘇白一口,“小公子真有誌氣。”
一旁的顏華嗤笑一聲,“男兒當征戰沙場,馬革裹屍,身死不悔!”
顏華娘親拍了他頭一把,“你這孩子,瞎想些什麼!”
“四兒,備馬。”
“啊?”四兒不解。
“去晉陽。”
四兒當即了然,連連點頭,笑著跑下去。“小的馬上去。”
晉陽至此,不過八百餘裏,日夜兼程,三日可見。
春色靄靄中,又似再見風華絕代的少年蘇白,望著他,一笑醉春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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