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為人嬌蠻,信譽倒有,得了邱承後她整日在宮中快活,也沒忘記和雲薑約好的事,一再告訴雲薑,她一定會把這件事辦妥。

離戲子進宮獻藥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急也急不來,雲薑索性拋到了腦後,她有件更棘手的事——文相有意讓她親政。

對於親政這件事,雲薑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具體要怎麼做,她也大概都清楚。

在她還是翁雲薑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父親收服門人的手段,也知道政務的處理方式。梁朝混亂,當時各方勢力幾乎都各自為王,她的父親作為滄州刺史,不止有分一杯羹的企圖,更有坐上那把交椅的野心。

雲薑對這些沒有興趣,甚至覺得倦煩。

她不知道她算不算異類,但她知道像父親這樣的人數不勝數。

那日她故意違逆太後惹其生怒,當時因為刺殺的事打岔,這會兒陰太後回想起來,又有來找麻煩的意思,話裏話外倒不針對子玉,隻是對她不聽話的態度十分不高興。

這些翻來覆去的事,足夠讓雲薑失去了好心情。

“奉宣。”雲薑丟了手裏的棋子,“陪我去散散心。”

衛息已經成為了禁軍統領,擢升的具體事宜都由文相來辦。衛息本身就有許多武功,提拔他合情合理,兼有這次刺殺一案的發生,文相力排眾議,壓下了原來的禁軍統領。

本來,禁軍統領的職責是訓練禁衛軍,時刻維護宮廷安危。在雲薑這兒卻成了天子的貼身護衛,其他事務一概讓副統領代替了。

衛息對這樣的安排不是沒有疑惑,但父親衛烈告訴他,這樣很好,叫他隻護好陛下就行。

他最為忠心孝誠,所以毫無異議地領受了。再者,他也是願意伴在天子身邊的。

不知是不是衛息的錯覺,時隔數日再見到天子,他隱約覺得有甚麼變化,具體何在,他也說不清。

冬日高懸的好天氣,雲薑神色也是懨懨的。她的臉上本來總帶著隨意輕快的神情,這樣陰沉沉的模樣,很容易就讓人想到了以前孤僻陰鬱的天子。

衛息口拙,卻也想安慰甚麼,他說:“陛下興致不高,不然,去宮外走走?”

宮外?雲薑有點意動,她自從重新活過來後,就一直困囿在這具病弱的身體和皇宮中,市井間的氣息,確實很久沒感受到了。

衛息接著說,“隻是半日而已,陛下不用擔心,臣會做好一切準備。”

衛息辦事的效率體現了出來,不出一刻鍾,他就迅速安排好了一切,給雲薑準備了套尋常富家公子的衣物。

在把腰上玉佩換下來的時候,雲薑再一次感受到了衛息的細心。他好像過於完美,忠誠、孝順、正直、體貼、膽大,但也正是因為這些品質,讓他對家人完全不會設防,表妹喬氏的算計才能夠輕易成功。

馬車上,衛息守在了她身邊,裏麵備好了茶水糕點還有書卷,都是她喜歡的類型。衛息的身材過於高大,和這輛馬車不是很匹配,他的坐姿不免顯得有些委屈。

衛息幹脆屈膝去泡茶。

雲薑看著他接替了仆婢的活,掀開壺蓋,把滾水傾入再倒出,垂眸泡茶的姿態,倒很有風流名士的模樣。

她突然問,“你喜歡你那位表妹嗎?”

杯裏的水灑了些,猝不及防的問題讓衛息抬頭,“陛下說甚麼?”

“喔,我是問你的婚約。”雲薑很自然地說,“我聽過很多人說,婚約的人選不如人意,因為是長輩所定,不得不遵從,但真正相處起來都非常不好,夫婦也是形同陌路。”

大概是沒想到君臣已經可以談這麼親近的話題了,衛息愣了會兒才回,“表妹很好,溫柔良善,府中上下都很喜歡她。”

“那你呢?”

放在以前,衛息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說喜歡。他從小就沒怎麼接觸過同齡異性,連交好的朋友也沒幾個,和表妹的一些簡單來往已經足夠讓他看出來,表妹會是個賢惠知禮的好妻子,他當然不會討厭。

不討厭,就是喜歡,這會兒卻不知怎的,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把那個答案說出口,曾經那一瞬間的觸動讓他不知不覺沉默了許久,“表妹很好。”

答非所問的回複,讓雲薑明白了他的心思。她接過他遞來的茶水,慢聲道:“很多事情,不是忽略自己的感受就可以的,你還是多注意身邊人罷。”

這樣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衛息並不蠢笨,隻是他不明白為什麼陛下話裏話外都像在針對表妹,難道他們二人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