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追歡之決戰之後》
靜夜闌珊,一個人一盞燈,青石板的路因為雪後的關係頗有些濕滑,提著燈的人卻是毫不在意,徑自踏雪而行。半空中應該還有雪在飄落下來,有時候會落到脖子裏,微微地冷卻一下`身上的熱,有時候粘到臉上,慢慢就變成了濕濕的一點,都有些像那時一個女子隨風灑落在自己臉上的眼淚……腳步因而停頓了一下,看著燈籠的光色裏,靜靜地,恍惚有故人的歎息。閉了閉眼,又摸摸胸口,因為心還是熱的還在跳的,所以路,還是要走下去。
時近三更,雪夜中便是繁華如汴梁,也不過是座寂靜的城邦。那人走著走著不時便需要提高燈籠確認一下四周的路,漸漸地青石板路變成了石塊鋪就的小路,最後就隻有泥濘的道。街道兩旁的樓房也換作了低矮的平房,乃至茅草屋。
那人在一個小院前停了下來。相比旁邊的草屋,這用單薄木片隔出個小院的泥灰瓦房算是好得多了,但稍稍一碰就發出“吱嘎”怪響的柴扉卻透露出一種年久失修的味道。
乍聽見那一聲響,那人自己也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其實也好,告訴他自己來了,也省了一番口舌。
進了院子,又站了一會兒,那人扭開門鎖推門入室。這屋子大約很多年沒有人住過了,進門就是嗆鼻的灰塵,那人濃眉微皺了皺還是跨步走了進去。
燈籠明暗不定的光線下,破舊家具上那層蒙蒙的灰卻清晰可見,油燈裏麵的油也早就已經幹透,整幢房子都是一種仿佛被拋棄了的寂寥。那人就在這屋子中間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而掀起簾子向後廂的柴房走去。
柴房的門半掩著,乍看起來似乎跟前廳一樣,很久都沒有人來過的樣子。但那人隻是站在那裏,突然就深深吐了口氣。
他追殺了他千裏,他逃了千裏也沒有逃開他的視線之外。這樣說起來,這個世上他們除了對方隻怕再找不出第三個人能更熟悉彼此。所以當他站在這裏,他就知道,他也在這裏。
還活著,在這裏!
把燈籠掛在一邊,他推開柴房的房門,走進去。柴房裏的柴木早就沒有了,落在地上的隻是零碎草屑和厚厚的灰塵。卻有一個人抱著雙膝蹲坐在牆角,那一動不動的身影幾乎就要融入到漆黑的牆壁裏去。心痛隨即鋪天蓋地地湧上來……
沉默地走過去,他伸手將那人攬入懷中。“顧惜朝!”喊出來的是三個字,卻又仿佛有無窮盡的意思在裏麵。而原來的心痛更是成倍地激湧上來,讓人覺得無法呼吸。
究竟為什麼,我們竟然走到了這樣一步!
顧惜朝如同一個喪失了生命力的人偶一般,既不反抗也不躲閃,死氣沉沉地任由他攬住。戚少商隻覺得觸手的肌膚冰冷一片,若不是還聽得見他的呼吸,簡直以為自己懷裏是一具早就已經死去的屍體。
“……我,我不知道顧夫人會自盡,我真的不知道……”
懷裏的身體猛地一跳,顧惜朝抬起頭來,“晚晴……對,晚晴!我要去接她。她叫我先走……怎麼,怎麼還沒有回來?”他喃喃自語了一會兒,一把推開戚少商的身體站起來,“我要,去接她回來……”
“惜朝!”戚少商急忙想拉住他,但顧惜朝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一把就甩開了他的手。
“我要去接晚晴回來!”顧惜朝踉蹌著往前走,“接她回來……”
全不知道到底是酸澀還是疼痛還是憤怒,戚少商隻知道從心底裏的深處一股火竄上來,“她死了!”他吼道,“死了,死了死了!”
倏地竄過去,戚少商從後麵把顧惜朝整個人都圈在自己的肘彎裏,湊近那人的耳朵,泄憤般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傅晚晴死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