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鄰居,穆晚晚。”還是剛才的聲音,不過少了些冰冷。
鄰居……穆晚晚?圓臉少婦愣怔了一下,這才回味起耳中聽到的這句話的所有信息。
是了,前幾天鄰居陳伯就在這後山救下了一個女孩子,領回家收做了童養媳。原本她想著她們命運相似,而且這女孩又失了憶,不記得家鄉父母,比她還要可憐上幾分,兩人又是鄰居,有心跟她親近,卻細細瞧去,這女子是個冷淡的,偶爾的搭話也是禮貌裏透著疏離,她小蕊也是個心思通透的,如何看不出人家是想跟她保持距離,漸漸地,把想靠近的心也淡了。
其實私下裏沒人的時候,她也細細揣度過穆晚晚為什麼對她這麼冷淡。女子百折千轉的心腸讓她覺得,穆晚晚可能是有點自卑,這自卑來自於穆晚晚未來的夫君。農家男子以身強體壯為榮,就像她家夫君,一個人可以抱起兩袋舂好的麥子,還不帶氣喘的。而穆晚晚的未來夫君,拿兩個捆好的麥秸子就累得吭吭哧哧。
農活不成,陳家兒子在十五歲時無奈辭了爹娘,經商去了。兩老哭的淚人兒似的。且不說路程遙遠生死難料,但這經商二字一說,兩老的眼淚就沒幹過,要知道,商人可是天底下最下賤的職業,連為奴為仆也比它高貴些。但事已至此,也別無他法,有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兒子,也是二老前世造了孽了。
二老哭哭啼啼送走了孱弱的兒子,這兒子也是無情,一連幾年竟然音訊全無,數月前才得一信,說是這年春將歸來看望二老。這可喜壞了二老,算一算,兒子已走了五年有餘,眼看已是二十餘歲的人,商人奔波忙碌,想是也還沒有成親的。接到信的第二天,二老就開始忙碌,托東鄰西居,遠親近戚尋摸一個親事,也算是對多年漂泊在外的兒子盡了心。奈何人一聽是商人,一個個皆搖頭拒絕,更有不留情麵者當麵放言,如此還不如把我家女兒嫁於家仆之子。
從去冬收到來信,一直到這年二月,竟沒有說成一樁。還好天可憐見,陳伯竟然在後山裏救下一個女子,這女子雖然沉默寡言卻也是個有良心的,兩老強忍羞愧說出自己的意思,那女子竟也爽快答應。
之所以強忍羞愧,一則因為自家兒子所從之業實在下賤,無顏提起。二則,這女子實在太過美貌。當初救下她時滿臉血汙,看不清容貌,沒想到傷好後簡單收拾整理,卻是如此貌美,人間少有。
無論如何,這女子既已答應,二老心裏也就定了。心結已了,從此日日臉上掛笑,隻等不孝子不日回還,擇日成親。
說實話對於鄰居陳家之子能找到娘子,她花蕊打心眼裏是高興的。陳家之子的事情都是夫君在枕邊說與她聽的,言語之間,她能聽出夫君的歎息之情。兩人從小就是好友,一塊和泥巴捅鳥窩,好事兒壞事兒幹了不少,可是自從陳家之子一次生病後,人就完全變了一個樣,不但身體忽然虛弱不堪不說,就是對自家夫君,也不似以前那樣親熱。而夫君礙著眾人的眼光,也漸漸不好再過多跟他親近,但是心裏的發小之情卻是從沒有變過的,陳家之子從商離家的那天,夫君還偷偷跟在身後送了很遠呢。
也許因了夫君的這層關係,這穆晚晚雖然清冷不近人,花蕊卻也覺得自是比別人要近些的。
穆晚晚此刻也在這裏,難道她也是迷路了不成?
花蕊睜開眼,一雙青色的布鞋映入眼簾,鞋上並無半點花紋絲線,想也是陳嬸兒匆匆趕製的,隻是這鞋……也過於寬長了些……
青色布鞋之上是月白的褶裙,半舊的青色衣衫,衣衫下包裹著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材,一張臉仍舊是美若天上下凡的仙女,不過也仍舊是清冷如月。
“你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