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腸便軟,待人寬容律己卻極嚴,額娘心疼你啊,別讓自己活的這麼累了,明白麼?”

“可是惠寧……她這輩子都托付給了我,最後卻是因胤禛而死,這讓我如何還能心安理得的同胤禛重歸於好?我隻要想起惠寧那冷冰冰躺在床榻上的模樣,我就怎麼也邁不出這一步去……這一輩子我是太對不起她,這件事兒上實在不能再虧欠她了,否則,我這一輩子也會於心不安……”胤禩的聲音極為苦澀,連肩膀都有些微微發顫,此時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呼喚。

“爺,您這又是何苦呢?”

胤禩不可置信的轉過身來,瞧見惠寧站在他身後,柔聲說道:“我這一生,最幸運不過便是做了你的妻,縱使你心裏頭的人不是我,這些年下來待我也是絕頂的好了。我從不後悔跟了你,你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當年的事情,實在也不能全怪了他,過去便過去了罷。若是爺你這般日日自苦,我在九泉之下也是難以安心。”

“惠寧……惠寧……是我對不住你,是我負了你……”胤禩想要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掌,卻發現兩人之間似乎隔了一層若有似無的紗帳,怎麼也越不過那道屏障去。

“爺,你這番心思我明白,隻是你心裏頭分明就是有他,又何必這樣彼此折磨呢?你我如今已不是一路之人,莫要再牽念著我了,爺能過的穩妥,我也便可放心的去了。”惠寧笑的溫柔恬靜,屈膝行了個禮,“這算是最後一遭,給爺請安了,你我夫妻十餘載,得夫如此,我這一輩子也算值得了。”

胤禩眼瞅著她的身影越發朦朧,不禁快步向前急道:“惠寧,你別走,恬兒和東珠都極掛念你,嶽父嶽母亦是念你念的緊,你別走,別走……”

眼前的身影終於逐漸消逝不見,胤禩忽然猛地回身,果然也再尋不著良妃的身影,喉頭彌漫的盡是苦澀意味,在原地痛呼了一聲,卻終究隻能聽見這空蕩蕩的回音而已……

“額娘……額娘……惠寧……回來……額娘!”

胤禩忽然猛地驚醒,背後的冷汗幾乎要將衣裳浸的濕透了,臉頰上頭也是一片微濕。他粗喘了兩口大氣,定了定心神,適才環顧了一圈四周,卻發現自個兒竟躺在一張榻上。

屋子裏頭的陳設簡素而雅致,同方才的地牢簡直是雲泥之別,胤禩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掀開被子走下床去,正想推門出去,那木門卻從外頭被人推了開來。

“王爺醒了?萬歲爺吩咐奴才端了寧神的湯藥來送與王爺服用,說是瞧著王爺方才睡得很不安穩,萬歲爺擔心的緊,王爺這就趁熱喝了吧?”

胤禩見進來之人竟是蘇培盛,當下便更是糊塗,接過藥碗喝了一口後問道:“有勞蘇公公了,隻是此地為何處?我又如何會在這兒?”

“這兒是杭州府的知府官邸,那杭州知府葉裴青膽大包天,竟敢縱容家丁強搶民女,又對皇上和王爺如此不敬,如今已被摘了頂戴花翎送入京中發落。皇上如今正查問那兩江總督範時譯,那人原來是那範承勳的嫡子,萬歲爺早就想辦了他的,卻沒想在這兒撞上了。眼下一時半刻的騰不出功夫來,這才命了奴才前來給王爺送藥。”

“萬歲爺和我被賊人私囚一事,公公是如何得知的?我與萬歲爺又是如何脫的困?還有那對父女,如今可還好麼?”

蘇培盛恭敬道:“都是皇上決策英明,出門兒之前便囑咐奴才等人遠遠跟著便是,這外頭魚龍混雜,若是尋不見了萬歲爺的蹤跡,便拿了禦賜金牌去尋那當地官員。誰知奴才剛一找上那杭州知府,說了說萬歲爺的衣著相貌,再打發人下去一尋,才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官竟敢私囚了皇上和王爺,那杭州知府嚇得險些尿了褲子。幸好奴才到的及時,沒讓萬歲爺和王爺受什麼委屈,當時王爺睡的極沉,臉色也很不好看,萬歲爺千叮萬囑不許驚動了王爺,如此才將王爺送至了這廂房之中。那父女自然無礙,如今有人照料著,王爺放心便是。”

胤禩輕輕籲了口氣,微微一笑頷首道:“也是公公機靈善變,萬歲爺無事便好,既然萬歲爺眼下忙著,那我就先不過去請安了。”

蘇培盛趕忙笑著說了幾句謙遜之言,見胤禩精神仍是有些不濟的樣子,請了安也便退了下去。胤禩在屋中靜坐了片刻,瞧著外頭天色都已暗了下來,忽然想起了白日裏那高老漢所言西湖晚上的美景,心中一動,尋了件外袍便自後門走了出去。

這晚上氣候極好,微微有些小風,吹在人麵上也隻覺不痛不癢的。西湖兩岸熱鬧異常,叫賣之聲不絕於耳,湖心之中的畫舫上頭還隱隱傳來歌女們綿綿婉轉的吟樂之聲。胤禩沿著西湖岸邊緩緩的走著,時不時打量著兩側的小玩意,忽然聽得前方一陣喧嘩吵鬧,眾人都嚷哄哄的湊了上去。

“真是可惜了,瞧著是個極俊氣的年輕公子呢,可憐年紀輕輕的喲。”

“可不是麼,也不知怎的竟能自岸邊摔了下去,會不會是輕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