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罪人殺了,師傅就原諒你!”
花無缺身子猛然一顫。
邀月冷然的望著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親手把小魚兒殺了。”
花無缺掙紮著從憐星懷中滾落在地,又掙紮著撐起身子,再度跪在了邀月的麵前。
邀月默然的望著他,雪白的長衫輕輕漾動。
刑室內的油燈漸漸有了燃盡的趨勢,火光忽明忽暗,影影綽綽。
少年低垂著頭,卻挺直了身子,昏暗的火光投射在他長長的睫羽,落在蒼白麵上跳躍的陰霾。
小魚兒,我師傅真的是你的仇人嗎?
應該是吧……不過無缺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
你武功那麼差,怎麼可能殺的了我?
那到也是,不過無缺,你會殺我嗎?
不會!
要是你師傅叫你殺我呢?
這個……不會的,就算師傅命令,我也決不殺你。
你師傅會狠狠罰你的。
罰也不怕。
……
長睫覆蓋下的眼瞼中,交織閃動著溫柔、苦澀、甜蜜而淒傷的波瀾。
少年抬起了眼,一雙依然清澈無塵的眸子恬靜的望著自己的師傅。嘴角向上輕輕揚起,慢慢地在蒼白的麵上勾抹出一朵淺淺的微笑,少年決然的搖了搖頭。
全身仿佛火燒火燎,痛得他說不出話,痛得他生死兩難。然而,此時此刻,他心中卻是說不出的歡暢。
邀月與憐星默然的望著他。
花無缺在笑,她們養育他十多年,卻從不曾見過的明媚笑容。
一縷燈光燦爛地照著他的側臉,那微紅的笑靨令冰冷的刑室陡然明亮起來,彷佛一箭白蓮出水,在碧波煙淼中裏舒張怒放。
邀月心中有微微的失神。
十多年前,那個白衣若雪的少年,可也曾在霜葉菊露的水天盡處,對她這般溫柔的笑過,雪山明月,海樹瓊花?
這是她一直渴望,卻一直忌禁的笑容。
天地間最美的笑容。
這十多年來,她一直對這個孩子異常的嚴厲苛刻,不給他半點自由,不給他半點歡愉。用他的孤獨落寞來發泄對那人的刻骨仇恨,來減輕她的痛,緩解她的苦。
她一直苦苦折磨的人,是他還是她自己,她早已分不清。
流年一夢,恍然成空。
他終於還是笑了,明媚而溫柔的笑了。
繁華若夢。
憐星黯淡的目光從花無缺的麵上,轉到了邀月的麵上。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低聲道:“姐姐,還是先回宮再說吧。”
邀月身子微顫,眸子中的淡淡的失神悄然散去,重新化為無邊的冰雪。
“帶他回去,宮規處置!”
小魚兒茫然的站在河邊,一任河風吹亂了他的發,吹皺了他的衣。
江湖風起雲湧,詭譎多變。
潮起潮落,紛爭不斷。
或是群雄逐鹿,或是刀光劍影,或是雪月風花,或是國仇家恨……江山如畫,代有才人出。大仁大義大智大勇大猛大狠大忠大烈大信大堅韌大風流者,或許每個人都自命英雄,卻往往如流星,在黑暗的天穹寂寞流逝。
蒼老了歲月,蘆花瑟瑟。
他輕輕的伸出了手。手心處,一串已看不出顏色的糖葫蘆。幹癟生黴後又處理過的山楂,早已幹涸不再的冰糖,曾經的鮮豔已被歲月剝蝕了它本來的麵目。
京城劉家的冰糖葫蘆,他曾經跑了很遠才買到的小吃。
如今,那提著竹籃滿城叫賣的小販,已經停歇了腳步,開起了門麵,豎立了京城最有名的招牌。
他曾經把這串冰糖葫蘆,在它還散發著誘人甜香的時候,塞進了那個白衣少年纖細的手中,強迫他緊緊握住。
少年到底沒有吃掉它。
這些年,他走過塞北江南,中原西域,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曾經對他明媚微笑的少年。
他的白花,不在了。
歲月一天一天的蹉跎,一天一天的倥傯,一天一天的蒼老。
那個移花宮的小魔頭花無缺,就仿佛一顆流星,瞬間擦亮了風湧的江湖,又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花無缺出道隻有短短的一年,就永遠的沉寂了。
有的人說他被大俠燕南天殺了;有的人說他被慕容家秘密處死了;有的人說他漂泊去了海外;有的人說他背叛了移花宮,躲了起來;更有人說他為情所傷,出家當了和尚……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往事如煙,匆匆而過。
就連如今的茶館酒肆,閑人的聊扯中,也再不會提到他的名字。
開始的幾年,小魚兒不死心,滿世界的尋找。
不斷的探訪慕容世家,日也去,夜也探,擾得慕容家雞犬不寧。實在經不起小魚兒的搗亂折騰,慕容無敵才告訴他,花無缺被移花宮的兩個宮主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