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於山林之間者,往往不是因為他們看破了紅塵世事,恰恰相反的,隻是因為他們還放下心中的執念。
若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又何須躲到山野老林之中,逃避塵世的煩擾?
正如真正的不垢不淨,不一定是非要剃度、打坐、念經,才能證明。
唐僧剃了度,穿上了錦襴袈裟,端起了紫金缽盂,跪在了雷音寺下,被如來加封為旃檀功德佛,不一樣心中還是掛念著西梁女王?
大和尚魯智深,皈依了佛門,卻依然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鬧了五台山,怒砸了文殊院,看似心中無佛,可是誰又能說,他不是一顆赤子之心?
仁人、智人、勇人、聖人、神人、菩薩、羅漢、佛,旁人若是得之知其一,想必已是三生有幸,他卻一人盡占。
真正的看破,便是如同大和尚魯智深一樣,即便身處了喧囂鬧市、芸芸眾生之中,也依然能夠不為外物所擾,不為權勢所動,保持著自己的一顆本心。
諸葛亮要劉備三顧茅廬才肯出山,不是為了欲求明主,隻不過是想要待價而沽罷了。
鳳雛龐統,何其驚才絕豔之輩,卻甘願為了劉皇叔的大業,將一具凡胎肉體留在了落鳳坡上,二人之高下,就已立判。
所以,由此可見,隱於山野之中的,不一定就是高人,也有可能是在沽名釣譽。
而就在滾滾紅塵,芸芸眾生之中,也許就在你我之間的,某一個其貌不揚的人,你以為他隻不過是一個不值一哂的小人物,卻不知道,他這個小人物的背後,也有可能埋藏著為人所不知的辛密。
悠悠眾生相,碎碎白雲間。
張子歌坐在帝王大廈的塔尖,白色的月光揮灑在他的身上,耳邊是逡巡的晚風。
蒼狼的星空,深邃而神秘,像極了他的眸子。
沒有人敢坐在這個地方,因為隻要稍有不慎,下麵,便是霓虹璀璨的萬丈深淵。
可是他就坐在了這個地方,不但坐在了這個地方,還舉杯與明月共飲。
俯瞰燈紅酒綠的城市,極光穿梭的滾滾車輪,沒有一覽眾山小的豪邁,隻是數不盡孤寂。
萬裏星空,連天地,都似乎已因這種孤寂,而變得黯淡無光。
“你終於醒了?”
一個聲音,突然的響起,在這樣呼嘯的勁風之中,聲音,卻是無比的清晰。
塔尖的雷針之上,竟然有一個人影,隻是腳尖若浮若沉的,踩在針尖之上。
“該醒的時候,自然會醒。”
“可是這一年來,你好像從來也沒有醒過。”
“那是因為不該醒。”
“什麼時候該醒?”
“你應該問我,什麼時候不該醒。”
“什麼時候不該醒?”
張子歌喝盡了瓶中的最後一滴酒液,嘴角微微一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當獵物忍不住要動的時候,就是我該醒的時候。”
“你是那隻黃雀?”
“我是黃雀背後的獵人。”
雷針上的人笑了,張子歌也笑了。
“你一直都是這麼的自信。”
“自信,隻是因為不想讓太多的人失望。”
那人發出一聲歎息,“你從來沒有令人失望過。”
“因為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