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提拉嚴肅對我說:“拉拉提,作為一隻鬼,就要有輪回轉世的覺悟。”
我反問她:“那你怎麼不趕緊輪回轉世去?”
提提拉一摸鼻子,嬉皮笑臉地扒上我:“還不是舍不得你嘛~”
我雞皮疙瘩嘩嘩掉,使出吃奶的勁兒,把提提拉牌狗皮膏藥從身上拽下來,嗤之以鼻地回道:“雖說你是大美女——鬼,雖說本姑娘叫拉——拉提,但我也絕對不會跟你攪基的!我可是一隻又正又——直、隻愛英俊多金瀟灑男的小女——鬼!”
提提拉抽抽鼻子,梨花帶雨:“拉拉,叫我大美女就好,鬼就免了吧。”
我像方才提提拉教育我一樣反過來嚴肅地教育她:“作為一隻鬼,就要有被叫做鬼的覺悟。還有,我叫拉拉提,不叫拉拉。”
孟姐雙手叉腰,穩踞奈何橋頭,一婦當關、萬夫莫開,驚天動地一聲吼:“提提拉!海碗用光了!拉拉提!還不麻溜兒給老娘買鹽去!”
我和提提拉忙作鳥獸散,化作兩股青煙飛向人間。
——
傳說中天地間有三大界:天界、鬼界、人界。據我18年人生加5年鬼生的閱曆來看,天界不知道有沒有,人界和鬼界倒都是確實存在的。
可歎我年紀輕輕,生前被政治老師用唯物主義論反複洗腦,死後還要經受世界觀的又一番顛覆,真是生死都這麼艱辛。
不過鬼界也挺好的,不愁吃喝不愁穿,地方寬敞物價低。最讓人開心的是房子問題,完完全全按需分配,鬼手一套,三室兩廳,為鬼界做出傑出貢獻者還可以額外多得一套。多麼公平,多麼勵誌,多麼幸福,多麼無憂無慮。
但鬼界偶爾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沒有鹽。
記得以前活著的時候,我聽祖母講過一個故事。大意是說,一位缺愛的國王問他的三個女兒愛不愛他。小女兒回答了一個當時看起來特別腦殘的答案,說她愛他勝過了愛食鹽。國王一聽大怒,把小女兒交給一名侍從,命令他帶她進森林裏去殺了。但侍衛看見小公主的美貌,不忍動手,放跑了小公主。小公主流落到鄰近國家,鄰近國家的國王見她長得好看,便娶她做了王後。小公主邀請她的父親來參加婚禮,婚宴上給他上的菜全是沒放鹽的。老國王吃了幾口就發火了,說寧可不活了也不吃這樣的菜。年輕的王後便立刻對他講,現在你知道鹽的重要性了吧?老國王認出了小女兒,請求她原諒,最後便是皆大歡喜的Happy Ending。
這個故事固然是在告訴我們鹽的重要性,但我和提提拉曾就其展開過一場曠日持久的大討論,最後討論出如下結論:
1. 愛得深不如說得好
2. 說得好不如長得漂亮
3. 長得漂亮不如攤上個好爹
4. 攤上個好爹不如嫁個好老公
我和提提拉在“嫁個好老公”這幾個字上畫了個大大的圈,難得一致地一齊點了點頭,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堅定而狂熱的憧憬來。
然後下一秒就被孟姐棒打鴛鴦,踢下人間買鹽了。
於是我們在孔雀東南飛,一路都是淚的感傷中,創建了有鬼界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5:
嫁個好老公不如買到袋好鹽。
——
鬼界地廣人稀,人間地大物博。單拿鹽來說,在鬼界絕對是“眾裏尋他千百度,尋呀尋呀尋不著”。可放到人間,一袋鹽算什麼呀?不要太普通了好吧?隨便找個小區樓下的雜貨店,都能拎出一麻袋的鹽來。
但孟姐說過,孟婆湯講究色香味俱全,賣相好不如十裏飄香,十裏飄香不如回味無窮。現代人的嘴被味精雞精濃湯寶們養刁了,奈何橋頭要是不送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好湯,鬼魂們是看也不要看的。而他們不喝,送去閻王殿報道的鬼魂數量就要少,轉世投胎的魂魄數量就要少,孟姐挨罵的次數就要多,搞不好還有被十殿閻王炒魷魚的風險。
於是乎,孟姐在感歎了一番工作越來越難做,痛罵了一頓某某靠色相上位、妄圖將她取而帶之的小女鬼後,將她塗著草生彌間風波點指甲油的鬼爪搭在我頭上,溫柔且耐心地教誨道:“所以說,買到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買到好鹽!”我聰明且反應迅速地接口,頗得孟姐青眼,細長細長的波點指甲終於從我頭頂撤下。我長出了一口氣——密集恐懼症要鬼命啊!
——
是以,當我從一群在“周末大促銷”前蜂擁而上的大媽手中,成功地搶到一袋精製碘鹽,並靈機一動又帶了包太太樂雞精,結完賬走出家樂福超市時,那自豪而驕傲的心情,便比考上了清華北大還要激動一些。
雖然我從來沒有、也不可能再有機會參加人類高考了。
嘛,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嘛,鬼也一樣,何況我是一隻樂觀開朗的鬼,對於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意了。每次孟姐踢我到人間跑腿,我便可以在24h之內變成如假包換的人類,在陽光下大搖大擺地用肉體行走。使用親切的毛爺爺而不是冥王爺爺買東西,買一堆蛋糕巧克力啤酒炸雞。坐在公園裏的木椅上,看著小孩子們尖叫著跑來跑去,一家三口在草坪上放風箏,就這樣閑適而滿足地度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