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上)愛無涯

柳璃坐在燈下,輕蹙著眉,瑩白如玉的手裏捏著一片細細窄窄的雪浪紙。

“王爺回殿——”門外傳來內侍官李準尖細悠長的聲音。

柳璃怔了一下,立刻抬手將紙片送入燈火。火舌舔上薄薄的紙,片刻就成了灰燼。

“璃兒,我回來了。”清洌洌的聲音像陽光下的泉,澄淨,靈動,透著歡欣和愉悅。珠簾響動,月白衣袍,俊朗挺拔的少年已是走了進來。

柳璃起身迎了過去,未及屈膝行禮,那少年卻已是笑著將她抱起。

“今天過得好嗎?”蕭景抱著她,歪到了貴妃榻上。

“早上去園子裏逛了逛,中飯也是在園子裏吃的,那裏的荷花開得很好。”她勾著他的脖子,卻不看他,隻把眼盯著他領口的金楓徽紋,口裏報流水賬一般的回答。

“下午呢,也逛園子了嗎?”蕭景睨著眼看柳璃,手卻不安分地滑進了衣襟。此時正是盛夏,她隻穿著一件薄薄的藕荷色常服,柔軟的絲緞將她美好的線條盡數勾勒。觸手綿軟,讓他既愛且憐。

“下午就在水榭午睡了,晚飯……”

後麵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裏,蕭景已是堵住了她的唇舌,讓那些尚未來得及出口的話都化作了嗚嗚的囈語徘徊在喉底。柳璃不由自主地想去推開他,她還有話要對他說,是很重要的話,關乎他的性命。

“什麼都別說了,我全都知道。”蕭景低語。

他剛一進來就見著她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地坐在那裏,燈下的托盤裏有細細的灰燼。

他知道定然是那些人又來煩她,她的父母和兄弟都被扣在那些人的手中,她左右為難,裏外都不是人。她的心思他一清二楚,但他什麼都不想讓她說。有些話,一旦說出口,就再無法挽回。

他咬著她的唇,氣息灼熱燙人。感覺到她身體的微顫,他便將她箍得更緊,恨不能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之中。她是那樣的柔軟而細弱,抱著她,總讓他的心裏有微微的疼。

柳璃的腦子已經亂成了一團,嗡嗡的響,心砰砰亂跳著似要躥出嗓子眼兒。

他說他全都知道,可是他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她是羌國的細作,是羌國大單於處心積慮埋在他身邊的刀劍。她的使命就是毀滅他,摧毀大秦北方最堅固的壁壘。他說他全都知道,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

柳璃想要推開他,把一切都和他說個清楚。但是她的身體不受頭腦的控製,推著推著就變成了去抱他。滿天滿地的蘭草香將她緊緊裹住,滿世界便隻剩一個他。

他的身體是滾燙的,月白的衣袍早不知道跑去了哪裏,他堅實有力、壁壘分明的胸緊貼著她的柔軟。她的頭昏沉沉的,胸口因他的擠壓幾乎要閉過氣去,有陣陣酥癢的麻意從身體的深處浮出。

他在咬她的耳垂,讓她的耳垂紅得似要滴血。他吻過她的肩頸,落下層疊的紅印。他的指尖揉捏著她,讓那已經紅透的蓓蕾盛開的更加豔麗。他的手細細遊移,或輕或重地勾勒著她身體的曲線。

她的氣息也隨著他漸漸促了起來,輕喘著,終是將滿腦子七七八八的念頭全都忘得幹淨。

當那火燙緩緩剖開她的身體,她忍不住低嗚,指尖扣緊了他的肩。有灼熱的痛,伴著意味不清的迫切從深處升起,讓她想要與他貼得更緊。在身體的最深處,她感覺到,她的脈動,正與他,一起跳動。

楔子(下) 恨不絕

“景,我愛你。”她心中的低語溢出唇舌,卻化作了破碎的嗚咽。

他聽懂了,漆黑的眼眸蘊滿了光亮,仿佛落進了碎閃閃的星。

他將她的腰身提起,迎向她內裏最深處的敏[gǎn]和灼熱。他要她與他一起,飛往高處。當靈與肉合而為一,心與心,便永不分離。

即使不用燒成飛灰,也可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樣,真的很好。

那個時候,蕭景對柳璃說:“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移。”

後來的某一天,他又說:“你是羌人也好,細作也罷,璃兒,你總是我結發的妻子。你安心把一切都交給我,你什麼都不用去做,也什麼都不用去管。我會把一切都處理好,不會讓你為難。”

言猶在耳,字字鏗鏘。肺腑之言,撼人心魂。

柳璃選擇了相信蕭景,將自己的性命,家人的性命,全都交給了他。

結果……

父母,兄弟,腹中的胎兒,全都枉送了性命。

她錯了,大錯特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便是甜言蜜語,海誓山盟。而這個世界最易變的,就是人心。

金楓的徽紋刺在她的眼底,灼燒了她的眼,但她卻再感覺不到疼痛。心早就死了,如今就連那軀殼也即將死去。柳璃被蕭景抱在懷裏,一如曾經的許多時光。隻是此刻,她身中三箭,已是走向生命的終點。

“景,我恨你,至死不休!”

柳璃用盡力氣吐出了今生最後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