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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茶渣滓之丘陵何所如 ...

好幾年前,她上一家禪宗寺廟出診,出來的時候聽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句話,她特地回去找她那正在替師爹倒洗腳水的師傅,也問了一句話,“若是這人命中注定該死,而我卻救活了她,那該如何算?”

“若是她該死,你便救不活她。”師傅橫了她一眼,“滾下山去。”

“我不能住幾天嗎?我想師爹了。”

她還是被趕下了山,四處遊蕩,懸壺濟世,隻要能救的人,她都會盡力,不論診金多少。

當然,有錢人家還是要敲上一筆的,她還得養活自己。

禪師說過,有果,必先有因,這一世的果,皆是上一世結下的因,她還說過,人生在世,都逃不開因果報應四個字。

“施主結下善因無數,必得善報。”

她當時隻是付之一笑,然後繼續她的遊醫生涯,直到一年多前,她來到了鎖柳鎮,愛上了這裏的風土人情,也愛上了嶺南山的景致,突然萌發了結廬安定下來的念頭。

就在那一個雨夜,她被沐大少揪出了被窩,上了雲澤莊出診,那是她第一次上雲澤莊,在鎖柳鎮生活裏這麼久,她也偶爾會喝些茶,不過終究是沒有那個習慣,她也沒有時間。

後來她想,這大概就是她得到的那所謂善果。

***

“許陵?”蕭嵐正掀開門簾出來走到主樓的大堂內,奇怪地朝那剛步入的女人問道,“昨天你不是才給小煩送藥來,怎麼今天又來了?還這麼早,我們才剛開門,第一泡水還沒燒滾。”

她支吾了幾聲沒說話。

“其實你不用特地送來的,而且,身為一個大夫,你怎麼會這麼閑?”

門簾又被掀開,這次是江釉,正聽到蕭嵐的問話,笑道,“甘露為什麼老是呆在草魁樓,她就為什麼老是來雲澤莊,許大夫,你說是吧?”

她訕笑著摸了摸鼻子,“大少呢?”

“床上。”江釉朝蕭嵐指了指左副樓的方向,“我給她送早膳上去。”他轉身走開,許陵看上去很奇怪,“怎麼大少賴床不起嗎?”

“她昨天出門把腳崴了。”

“真難得。”

“難得?”

“大少也會受傷。”

蕭嵐輕搖著頭,“她那叫自作孽,非得偷懶翻山去逮野兔,這下把自己腳崴了。”

“要我去看看嗎?”

“不用,跌打酒拍一下躺上兩天就行。”蕭嵐看了眼仍然空蕩蕩的大堂,“你先坐會,一會就能上茶了。”

許陵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一抬眼就看到穆丘丘嘴裏叼著半個饅頭一手拿著銅勺跟在明甘露身後,她手裏的桶內正是剛燒得滾燙還在冒著白煙的碧波湖泉水。

一銅勺一銅勺舀到每張桌邊上的小水缸內,蓋上蓋子。

走路的空當裏,他伸手朝嘴裏塞著饅頭,明甘露又停在了一張桌前,打開蓋子等著他舀水,他用力把剩下的饅頭都拍進嘴裏,大概有些噎,小臉蛋鼓鼓的,被白煙熱氣熏得紅彤彤的。

天氣有些熱,沒多久他的額頭上就冒出了點點汗珠,等到全部裝滿水的時候,連鼻尖都冒出了汗。明甘露把空木桶送了回去,出來和蕭嵐打過招呼,“我去草魁樓了。”

“怎麼又是你?”

“這個月都是我去,行了老爹,你別管了。”

丘丘彎著唇瓣,她詳裝著凶相,“笑什麼?”

他還是在笑,“哥哥那天說,甘露姐姐有賊心沒賊膽,所以才會磨蹭到現在。”

明甘露有些惱羞成怒,轉頭朝蕭嵐道,“老爹,你告訴姐夫,沒事別亂教小孩。”

“我不是小孩。”

“不是?十三歲不是小孩?”

“我十四了。”

“都一樣。”明甘露瞪了他一眼,丘丘還是笑了開來,她無奈地轉身朝主樓外走出去,蕭嵐火上澆油地對著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晚上帶無湘回來一起用晚飯好了。”

明甘露已經走到了門檻前,“他不叫無湘。”她的聲音有些低,不過沒什麼人的大堂裏還是足夠所有人挺清楚,“他叫童雨湘,童茗的兒子。”

她跨出了門外,江釉正一手端著托盤從過道裏走出來,聽到她後半句話,“我真不明白,到底介意的人是無湘自己,還是她?”

明甘露的背影消失在了茶道間,蕭嵐搖著頭,江釉端著托盤也走了,丘丘眨著大眼在大堂裏掃了一圈,走到了許陵身側的桌邊,“我給你煮茶。”

她輕勾起了唇角,點了點頭,看著他熟練地點燃風爐架起鐵鍑,舀水煮茶,抿著嘴,全神貫注地盯著在水中茶末上下起伏,一絲不苟地簡直比她給人看病的時候還要認真。

“丘丘。”

他沒理她,因為鐵鍑中的水已經開了三次,他正一心準備著衝最後一勺水下去,一直等到他將煮好的茶舀到茶碗裏送到她麵前,他才應道,“嗯?”

“明天就是夏至日。”

“我知道啊。”

“給我打個彩絲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