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誅我者我還以誅(1 / 2)

崇德十四年四月十四日,是個宜出行的好日子。

在這個宜出行的好日子裏,沈家一家因沈懿賣官一事,舉家被流放嶺南。

京郊的一處破舊莊子裏,沈懿的大女兒沈芸珂在巳時緩緩醒來。

一醒來,芸珂有些頭疼,腦海中仍是昨夜夢裏鋪天蓋地的紅,耀眼若火光,鮮紅如血色。

撐起了身子,她環視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見隨身伺候的兩個丫鬟季月蠶月都不在,自己下了床,換了衣裳,到了院子裏。

昨日用過的酒杯在石桌上傾倒著,杯中蓄了些雨水,有些濁。

看著這些酒杯,芸珂眯了眯眼——

該死的蠶月和季月,為了不讓她出府,居然在昨日誘她喝了一夜的酒,灌醉了她。

偏巧現在外麵的雨聲不停,讓芸珂更加煩躁。

雨聲裏,似乎隱約夾著點女人吵嘴的聲音。

女人吵嘴的聲音?

芸珂心一跳,快步走了出去。

踏出沉蕪院,立刻就看見蠶月雙頰泛著一道道的紅,在一灘雨水裏跪著。

她趕緊走了過去。

也就是這時,旁邊傳來冷冷一嘲:“瞧著這個丫鬟沒禮數,原來是主子帶頭帶得好,明明是身出簪纓之族,看見了長公主怎麼也不知行禮?該有的禮數呢?”

“長公主”三字被刻意咬重,沈芸珂心裏一凜,冷眼去看,見是那個常跟在吉安身邊的宮女妙音,站在吉安的身後撐著傘,神色很是不恭。

而吉安一身華服,端莊地站在傘下,笑眼盈盈地看著她。

沈芸珂的步子立刻頓住。

吉安怎麼來了?

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吉安怎麼能找到這裏?

難道是岑寶琮告訴了吉安?

不可能,岑寶琮會對外放出了她身故的消息,還將她囚在這個偏僻的院子,為的就是能夠讓吉安長公主心無芥蒂地嫁給他。

“就這樣對本公主視而不見嗎?想當初知道你‘病殞’了的時候,本公主還傷心了很久,不過本公主果然沒猜錯,岑駙馬性子如此良善,必定是會留著你的命。”

芸珂不語。

對她來說,被搶了夫君事小,害及她的家人事大——沈家之所以會被流放,全是因為吉安的報複。

“今日是個大日子,本公主可是來為妹妹解憂的。念著往日的情,本公主不追究你假死的事,特意備好了馬車,載你去送沈大學士……不,是送沈通判一程。聽說嶺南艱險……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撐到嶺南。”

芸珂暗暗咬緊了牙根。

“怎樣,去嗎?”

吉安的語氣溫柔,尾音更和和軟軟如四月春風般打動人心。

“小姐,別去!”

見芸珂的神色有些鬆動,蠶月焦急喊道。

小姐假死之事若是被人發現,便是欺君之罪!

吉安眼底一片晦暗:“不過是個丫鬟,竟然想幹涉自己主子的活動,你的這個丫鬟實在是不知道禮數。”

“是啊。”妙音跟在吉安身後,睨了眼蠶月,附和道:“長公主來時,這小丫鬟居然直呼鶯月,一個小小的賤婢,居然這般無禮!怨不得長公主要我掌嘴教訓她!”

芸珂立刻明白了蠶月雙頰微紅的原因。

都怪她虎落平陽,居然讓蠶月白白被欺負了去!

但是她若是不跟著去,要如何出府去見自己即將被流放出京城的家人們一麵?

“蠶月,別攔我,如果我此時不去送送我爹娘,可能今生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如今新帝勢力不穩,朝堂上覃淵隻手遮天,她的父親沈懿與覃淵積怨已久,又有吉安在後麵下絆子,沈家一去,難有歸期。

“說的倒是有理極了,今日一別,今生再也見不著了,該見的人還是見一見吧。”吉安再次彎唇笑了,“馬車就在外麵候著,就讓本公主帶你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