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不應該再承受更多的委屈。
他也曾憤懣這個人怎麼這麼木頭,這麼不知道自立自強,這麼沒有……可是……
這個人不需要裝柔弱裝可愛,就足以勾起他心底最柔軟的那處,隱隱地鈍痛。
柳清風覺得自己的那點子風輕雲淡,全被夜榆這木頭性子磨成了纏綿悱惻,唉,卻是心甘情願。
他眨眨眼,從夜榆懷裏退開,努力微笑:“到了下個村落,套駕馬車,然後我們進京去吧!”
夜榆點點頭,有些擔憂地看著心緒明顯不穩地柳清風,猶豫:“主人……”
“嗯?”
“那個,我們的銀子,也許不夠……”
柳清風摸摸下巴,笑:“沒事兒,我一路順便幫著看看病,能貼補不少。”
再加上他是穿越來的——柳清風心裏暗想——就算不是文武全才做不成大事,盜竊幾首詩詞歌賦,賣到青樓楚館,賺點兒花費總還是可以的,怎麼會落魄到沒錢的地步呢?
夜榆放下心,轉過身,長劍掃過草叢,趕走或許存在的蛇蟲,繼續為喜歡挑野路走的柳清風開道。
他原本想說的,當然不是銀子的問題。
哪怕柳清風啥也不會,夜榆自己去做苦力,也絕對是可以養活兩個人的。
夜榆差一點兒,就直接開口要問柳清風是不是在擔心什麼事情,但終究隻是差一點兒,沒有真的開口。
隻不過在柳清風身邊呆了幾個月,夜榆發現自己越來越大膽了。開始敢於揣測主人的心思,如今,甚至還想去詢問……
天啊!他為自己的改變驚怔,同時似乎忽然意識到柳清風對於他已經不是一般的縱容。
還有,潛移默化的,改變。
所以,慌亂下,夜榆開口說出的,卻是如此荒謬又唐突的詢問。
幸而,那人沒有生氣,那人反而還笑了,似乎眼中還忽然就多了自信,像是不再擔憂了。
夜榆也有點兒偷偷地高興。
他最近一直有一個猜測,就是柳清風和以前的那主子完全不一樣。以前的那個,不喜歡他,以至於討厭他吃飯,討厭他說話……但現在這個……
似乎,已經不僅僅是主人。
以前的主人養著夜榆,於是夜榆為他拚命。
現在的這一個……如果可能,夜榆其實是甘願養著柳清風,並且為柳清風拚命的。
那人是第一個對他如此好的人,夜榆想,不一樣的,絕對不僅僅是一個可以提供一時依靠的主人。
心不在焉地踩過一片草叢,他忽然想起那一日柳清風在他耳邊輕喘著,動情的模樣——帶了一分急切,三分隱忍,六分寵溺……
夜榆的臉有些泛紅。
不知道,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如果那人真的是喜歡聽自己說話的話,
那麼……夜榆不安地咬咬下唇,等到今晚,告訴那人他很喜歡被那人抱,不知道會不會換來另一場難得的歡愉?
第十三章
一轉眼,三年又三年。
柳清風笑眯眯地躺在自家的院子裏,架起的葡萄藤下乘涼。
葡萄藤彎彎曲曲,藤蔓看上去細細弱弱,柳清風開始沒盼著它能結出葡萄,總是伸手去掐了它的嫩芽,放在嘴裏嚼,酸酸澀澀,卻是別有滋味。
不曉得葡萄完全沒被這惡劣的栽種者打擊到,到了夏日長勢卻是極好,開了細細密密的無數小花,敗落了又留下無數密密麻麻的青綠色小果實。
柳清風於是再舍不得去掐,那藤蔓愈發猖狂,一路順著木架攀沿到院牆上,頗有一枝葡萄也要爬牆的架勢。
院牆上鬱鬱蔥蔥的爬山虎,倒顯得肥頭大耳憨厚老實,間隙裏露出幾朵喇叭花細細長長的花苞,打著旋兒讓柳清風看到,立時想起了上輩子愛吃的花心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