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獵者必備品格之一,難道過往接受的訓練還少了?而且經驗在說話,語氣篤定:快了,就快了。

咻──

凝止的空氣騷動起來。雪夜,大門的開啟,引入一道人影與一絲新鮮寒氣。

-IV-

I am your biggest fan.

I will follow you until you love me.

-V-

叩、叩、叩……

聽著步出螺旋梯、沿過道而來的足音,以包括了肌膚在內的諸多感官去感知它以及它的製造者的逐漸接近,極短的一刹那,低級可笑的荒謬錯覺,他幾乎以為自己的心髒隨之震顫了一下。

叩、叩、叩……

拜五百年前號稱精英的建築師們別具匠心的設計所賜,走動者腳下拖動的長長影子隻會往內投射、彎折,閃現於一排排書架的側邊,不會落在他手中的老線裝書上。饒是如此,必須承認,有些看不進寫在泛黃紙麵上的內容了。愚蠢得迷人的古老傳說,藉吸食女子與嬰孩血液而維持容貌的吸血鬼、為尋不回失落王族血脈而對月悲嚎的狼人、受心思邪惡人類欺騙並奴役的變種獸人、一夜便可使平地聳立高樓的巫師,一忽兒全部失卻張牙舞爪的鮮明形象,彷佛泄盡了氣的氣球,噗!從半空跌落書頁,變回動也不動的鉛字。

叩、叩、叩……

錯肩而不擦肩,過道寬度足夠。

當那抹身影從邊角進入視界,隨即一旋身轉入由兩座兩米高書架夾出的狹窄空間,他輕輕地閉上眼睛,咬緊了牙。厚重冬衣之外,手背上的青筋浮現得突兀,兩道摺痕以雙手拇指指甲與紙張的接觸點為起始延伸──連燈光都調和不了的膚色,用慘白形容是否更適切?

該死的!嗅覺太好。

有生命的沒有生命的健全軀體,稚嫩的剛活過一個世紀的黑暗生物,棺材作床,攝血維生,無須煎熬掙紮於生前記憶或身分認同等等問題的純種,還作為蛇眉銅魚的指定繼承者之一,散發的卻是由肥皂、茶、薰香相混而成的淡淡味道。並且,被一股析不出恐懼的人類氣息深深盤繞。

原來撒旦也會開玩笑。

想笑都無法。簡直就是情節牽強拙劣的童話。

胸腔發疼。

不喜歡?

太客氣了,這叫極端厭惡。

-VI-

還是在氣味散盡之前就離開了欄杆邊,雖然他是那麽的中意這個幾乎能夠俯視整個一樓的好位置。

好的獵手必須確保對獵物的掌控。

合攏書封,用手臂一夾。邁開長腿走入麵前的窄窄通道,緩步越過兩列長長書架,直行到底,於結了霜的玻璃窗前右轉。刻意較平時加重了的步伐,左右張望的動作,不經意的皺眉思索,在在像極了一個人類,男人,年輕、正常,頂多有一點點的神經質,若不留意打量就保證再記不起來的平凡長相。西泠大學的學生,曆史係的?應該吧!不然呢?一頭紮入最冷僻的三樓民俗史料區,穿行於薄薄塵埃輕覆的書山書海間,正為覓不得論文需要的參考資料而苦惱。

最最高段的偽裝,當以同類為欺騙對象。

這不難,真要說起來,稍微費力的該是壓抑血液中翻滾的某種東西,它們已開始興奮地衝撞周身血管,以一回比一回更尖銳凶猛的力道。叫囂的是什麽?微微發顫的雙手顯然明了。

喉頭有點乾。

厭惡的氣味又一度彌散在帶了點潮濕的空氣中,刺鼻更甚於大蒜。

收回在兩側架子上漫移的視線,抬眸,獵物的樣貌於是毫無遮掩地展露眼前,三步遠處。

一步。

身材高挑,容貌端正,打扮得就如普通大學生的吸血鬼,正佇立一麵書架前,拉長了裹著圍巾的脖子,微微仰頭、蹙眉。因水氣沾染而服貼的瀏海蓋過了眉尾,其下,黑眼珠輕輕轉動,搜尋挑選著架上齊整排開的古舊書籍。雙♪唇微抿,不露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