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捏捏許久仍是問出口。

彌真點頭,一個徑地笑。

「如果你還……考慮我嗎?」最後幾個字一反原本的吞吐,說得相當順。

他的話讓彌真笑不出來,如果是當年豐禾這麼說他會高興得飛起來,可是現在……

他看向遠方,靜默著。

驀然想起有個人曾這麼對他說過,『如果你還有一點點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愛你。』

歎息後,他望向豐禾。

「你想過後果嗎?你輕鬆說的行為至今被視為異端,不被社會接受,你想過後果嗎?或許我們之間三天五天即告吹,但標簽貼上了,三年五年都不一定拔得掉。」

他想起離開台灣的時候,想起親生父母嫌惡的臉,想起豐家人口中淡淡的過去,豐那讓全家族為之動容的抗爭……豐禾,想過嗎?

他的話讓豐禾笑了,開朗的笑法,好似他什麼都不在意。

「我說我都想過了你大概不會信吧,但是人生裏若不犧牲點什麼,何來得到。」

豐禾的笑是他喜歡的感覺,憶起當初為何愛上他,陽光直接的感覺跟任何人都不同,他對少女專心,彌真不止一次想過如此這個男人愛他就好了,專心地,隻愛他一個。

「犧牲?」

「總是會有的吧,習慣不同,想法不同……」豐禾用溫和的聲音解釋道。

彌真安靜著,他總是遷就別人,壓抑維持不了永遠,對豐禾他變成瘋狂,所以他沒挽留戴維克,是這樣嗎?

那豐呢?他遷就過他什麼?

試著愛他時成天穿著男裝,想離開時完全任其本性,他的世界為什麼總是二分法,沒有調適。

忘了怎麼送走豐禾,隻記得他沒有應允。

那夜,他沒入睡。

如果要試,如果要彌真自己決定值不值得試,如果由他定奪……

他想再跟豐重來一次!

不要是那麼強烈的進入,給彼此一點空間調適,他也犧牲什麼,也做點什麼,不再是單方麵的追逐。

不再是為了安撫母親,不是為了對豐家人的欠負,不要在意他的名字與聲音,單單看他這個人,看他值不值得心動。

做他從沒做過的事,還原成單純的兩個人。

如果可以,如果他對他有感覺,手術的事他可以放棄,不讓豐去麵臨調適問題,也讓他稍稍安心,覺得負欠得少一些。

想著糾結在胸口的痛,減輕許多。

頭等艙的座位永遠很好調。

性格裏有點說是風就是雨的彌真,搭最早一班飛機飛往豐住的城市。

下了飛機他才想到重要的問題,豐身邊有沒有別人了?

懷著一點不安,他從機場撥手機給豐,號碼沒變,聲音依然,隻是懶懶的不怎麼有精神。

「我在日本。」

彌真怯怯地說道,不確定對方還要不要他。

他聽見電話掉到地上的聲音,愉快地笑著,相處三年多這點辨別能力他尚有。要的,豐還要他。

雜音過去,豐的聲音回複平穩。

「錢,我還有,不是那個問題。」

彌真的心情很好,好到有一點不可思議。

不管豐在說什麼,他決定自己過去,憑自己的意思決定行進方向。

「我搭出租車過去,你感冒了嗎?要不要吃稀飯,我一會兒弄?」

雖然問了問題,他卻沒聽響應,啪地掛掉電話,去出租車處排隊。

豐窩在家裏發黴,這是彌真的結論。

把人丟進浴室,家裏打掃幹淨,四個爐同時開動,電飯鍋裏是稀飯,病人專用的那種。

望著幹幹淨淨的屋子,望著洗幹淨的男人,彌真揚著笑整理冰箱,慶幸豐家附近有超市,不然他不知該怎麼辦。

一切弄好,食物放上桌,叫男人吃飯的時候,彌真站在客廳入口,望著他相處過三年多的男人,有一種到家的安心感。

「豐,我們交往吧。」

三年前,他講過同樣的話,可是意義不同,絕不相同。

彌真花了一段時間找尋兩人共同嗜好,他不想再為了誰完全改變自己,也不希望豐完全遷就他,有一點距離比較好。

兩個月的積極尋覓,幾分訝異的發現,他們的共同喜好隻有一個──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這樣就夠了,非常足夠。

散步慢慢變成假日前出外踏青,踏青慢慢變成爬小山,回到豐家時一樣去爬山、劃船……

戒指,現在還在胸`前當項鏈,無因為它,載著做家事容易把東西刮傷,也不衛生。

縱使豐有一丁點不高興,但他仍愛穿女裝,取而代之的讓步是,他不會去動手術,維持原狀。

他和豐禾仍有連絡,單純的朋友而已。

後來他聽別人說,如果房事很合,喜歡對方的體味就是非常、非常喜歡了。究竟為什麼非常、非常的喜歡花了三年都沒變成愛,彌真弄不懂,豐卻說他壓力太大了,把自己搞到不懂什麼是愛,什麼不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