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連手機都不能打,因為屏幕的光會幹擾效果。
路德晚上回去,向高悅苦惱地描述一天的悲慘經曆:“整整兩個鍾頭,傻子一樣在黑暗裏坐著,每隔十分鍾翻一下底片板,要知道黑屋禁閉是FBI認可的酷刑”!高悅好整以暇,作出世外高人的樣子徐徐開導:“你也別這麼說,亞洲好多血汗工廠,工人們工作環境還不如你呢,一天十幾個鍾頭搶著幹”。路德平靜了點,說:“明天還要一次,太難受了”。高悅道:“我要是你就參禪,你那個環境是多麼好的遠離世界的修煉地點”。路德電影裏看過和尚,好奇地問:“是怎麼回事”?
高悅也隻在電影上看過,胡亂道:“這個太複雜了,首先你要深呼吸、然後閉眼什麼都不看”。路德插嘴:“我睜眼也什麼都看不到”。高悅被打斷,嗬斥道:“聽我說完,第三是什麼都不想”。路德對第三點很敢興趣,問了好幾個關於如何放鬆的問題,忽然醒悟過來:“你會嗎”?高悅老實地承認:“不會”,看路德要暴走,趕快討好:“明天你下午晚點進暗房,我陪你一起去,說說話,不就不悶了嗎”?路德展顏:“這個主意不錯”。
第二天,高悅跟路德一起進暗房。他第一次進暗房,很好奇,東摸摸西摸摸。門關上,燈關上,裏麵徹底黑下來,真是黑,絕對黑暗,絕對安靜。高悅體會到路德說的滋味:使勁睜大眼睛,但是連鼻子都看不見,眼前隻有一些幻覺的斑點。這個感覺非常奇特。他叫著:“路德”?路德回答:“這裏”。高悅嚇一跳,不知什麼時候路德跑到側麵。他怕撞東西,慢慢摸過去,先摸到路德的肚子,然後握住手。他往上摸去,摩攃路德的臉。路德問:“幹什麼”?
高悅說:“以前讀過一個小說,裏麵有個厲害的人用手摸就能認識人的臉,我想試試”。路德任他摸,問:“認出來了嗎”?高悅搖頭,想到他看不見,說:“沒有,不過你笑、說話,臉動起來很好玩”。路德好奇心起來,也摸高悅的臉,說:“你笑一個,我感覺一下”。
過了一會,路德忽然說:“謝謝你過來陪我”。高悅甜言蜜語:“愛人就是這種時候用的”。
聲音很輕。絕對的黑暗裏,高悅似乎看到路德的眼睛亮閃了一下。黑暗裏他無聲地抱住高悅,很用力,兩手在他的背上用力撫摸、揉按。高悅被抱得站不穩,身體軟起來,隨波逐流。路德的身體很熱、肌肉跳動,高悅被路德活生生的禸體環繞,胸抵著胸、腹抵著腹,彼此呼吸都可以感覺到,然而睜大眼睛卻什麼都看不見,這個滋味他終身不忘。
高悅跪下去。什麼都看不見,不過他摸得到、感覺得到,想象得到。路德不再說話,專心體驗特殊的經曆。路德沒有清洗,然而高悅毫不猶豫。黑暗裏兩眼一抹黑,但是他記得所有的細節、所有的反應。他全神貫注,仿佛對待實驗室裏最精密的儀器、又仿佛對待訓獸場上最不聽話的動物。
無厘頭的禮物
工作結束,兩人從暗室出來。高悅猛地進了正常的房間,覺得外麵光線刺眼,半天才恢複正常,認出這不過是實驗室昏暗的一角。路德忽然拿出一個很精致的項鏈:“這個送給你” 。
高悅猝不及防,接過來。這是商城小鋪裏賣的那種銀飾,大概十幾元,高悅以前覺得好玩,隨手看過,沒想到路德買了送自己。電影裏看別人互送小禮物是一回事,現實裏被送是另一回事,他在那一秒鍾內真的覺得一股暖流在胸腔裏流動,破爛的實驗室好象光芒萬丈,宛如神聖殿堂,如果有人湊趣放段管風琴就更棒。
屋裏沒別人,高悅大大方方地戴上。路德咧嘴笑,把高悅的襯衫扣子解開兩個,把領子使勁分開,看全貌,嘴裏誇:“真好看,我喜歡你戴銀子的項鏈,很配你的肩膀” 。高悅笑問:“不公平,為什麼你是金項鏈” ?路德笑:“我沒有金項鏈的預算” 。
在回家的地鐵上,高悅和路德坐在一起。地鐵車廂挺空,前後左右沒人。他從來沒戴過體飾,脖子上多了個東西很難受,老是聳肩、扭頸子。路德看他坐立不安的樣子,玩了一會他的脖子,變魔術一樣又拿出來一對銀耳環,大概小指指甲大小。高悅忍俊不禁:“你送東西都是一小件一小件送的” ?信口問:“待會你不會再拿出個戒指吧” ?路德的笑而不回話。高悅嘻皮笑臉岔開話題:“項鏈就算了,你別指望我戴耳環,我沒那麼變態” 。
路德說:“這個耳環和項鏈在一起的” 。高悅縮成一團,搖頭堅決反對。路德摁著他硬戴。他的力氣雖然比高悅大,但是如果高悅真反抗他什麼也幹不了。不過高悅半推半就。耳環靠一個小夾子輕輕夾在耳垂上,很方便。路德眼快手準,高悅沒怎麼反應過來就戴上了。路德說:“多麼漂亮啊,你今天晚上不許取下來” 。高悅耳朵很難受,勉強忍著,扭頭對著地鐵窗戶照鏡子,看不清,大概能想象是什麼樣子,說:“我戴了這個,可就等於我們倆都貼了粉紅三角” 。路德聳肩:“晚上天黑,有什麼要緊” 。
下了地鐵,兩人在公寓樓前的一家墨西哥飯館吃卷餅。高悅每兩分鍾就提醒一回:“今天我豁出去犧牲自己,‘為你’ 戴耳環,你可得體會我的好心” 。路德微笑地看,說:“你戴著自己也好看” 。高悅惡狠狠道:“你說得好聽,我脫下來你戴不戴” ?路德搖頭。高悅警告:“所以啦,本來我也很不願意,不過既然是你送的,今晚我就出次洋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