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誰說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對周雲，我不敢愛，也恨不起來，這是一種非常矛盾的心理，矛盾到自己都沒法解釋。
一整天，我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勾勾地望著對麵白色的牆壁發呆，腦海中一會兒琢磨著那個奇怪的夢，一會兒又想著過去這半年來不堪回首的經曆，一會兒又傷心玉玲瓏和紅玉的離去。
過了幾天，大兵來看我了，帶來三哥的口信，從大兵的口中，我終於清楚地知道了那天發生了什麼。
當時，我端著槍指著周雲的頭，正要扣動扳機，那個年輕的保鏢拿著地上碎掉的椅子腿，狠狠地砸在我頭上。玉石岩見我昏倒在地，衝過來殺了那個保鏢，正準備追殺周雲時，候在外邊的警察已經衝進了夜總會。無可奈何之下，他命令鐵血連護著我以及玉玲瓏的屍體，殺出重圍，跑到大嶺山跟三哥會合時，鐵血連隻剩下十個人了。這一戰，鐵血連損失頗大，但幾乎都是折在警方手裏，而廖天生在亂戰中被人砍死，他的人除了極少數逃出去之外，大部分死在夜總會。至於周雲，那晚之後，下落不明。
廖天生死了，板牙輝也死了。紅玉的仇算報了，正哥的仇算是報了一半。
我問起大飛的情況。
大兵笑著說：“你就別操心這事了，趕緊養好傷，離開東莞，警方正在通緝你，你一天不走，大家就提心吊膽一天。”
離開？能去哪兒呢？我想去緬甸看看玉玲瓏的墳墓，順便去問問給她解姻緣簽的那個大師，為什麼玉玲瓏會死？也想帶著紅玉的骨灰去山東轉轉，這是她死前的心願。
“我不想離開，能不能到內地啊？還有一些事情要辦！”我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大兵搖頭，說道：“國內呢，暫時就別想啦，你想辦的事都不是難事，以後再說吧。這次動靜兒鬧得比較大，不隻是白道方麵的問題，關鍵是黑道上的麻煩。明白嗎？白道的話，大哥絕對能幫你擺平，大不了花點錢找個小弟替你頂包就是了。黑道呢，你想過沒有，蘇老虎會善罷甘休嗎？潮州幫和四川幫會忍氣吞聲嗎？這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就聽安排吧。如果不出意外，大哥可能送你去日本，因為那邊有自己人，你去了也有個照顧。”
我點了點頭，又問道：“大哥的朋友在那邊不會也是混B社會的吧？我現在想跟B社會劃清界限了！”
“哈哈！”大兵大笑，“你呀，太可愛了！這個社會，無所謂黑白，一切都因為人心！人心壞，就是黑；人心善，就是白。林子，知道警方怎麼通緝你的嗎——‘帶有B社會性質的犯罪團夥首領’這帽子可夠大吧！你自己說，在你心中，認為自己是黑社會嗎？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是普通群眾啊！”
我沉吟半晌，長長地歎了口氣，大兵說的沒錯，我從來都沒有認為我是B社會，我隻是想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有愛報愛有恨報恨罷了，一不小心卻成了“犯罪團夥的首領”，這可真讓我無法接受！
大兵又道：“在道上，你現在可露臉啦！不但搞了廖天生，板牙輝，還把蘇老大最喜愛的藏獒都弄死了，叫什麼，窗戶裏吹喇叭，名聲在外了！”
我無奈地搖頭，這種名聲，我寧肯不要！我隻想做個老老實實的守法公民，可東莞卻不給我機會。沒錯，人心黑，則黑；人心白，則白。東莞這麼亂，就是因為很多人的心黑了。這些心黑的人，未必是混B社會的，也有可能是企業主、打工仔、警察甚至公務員等等。就是在這些心黑之人地蠱惑下，東莞才有了“中國犯罪天堂”的稱號。不管東莞的硬件建設得多漂亮，也永遠抹不掉其精神文明建設上的空虛。
這個時候，我特別羨慕還在電子廠上班的那些同事們。雖然他們生活節奏很快，但他們過得充實，過得心安理得，可以輕輕鬆鬆地拍拖談戀愛，可以隨便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雖然他們也改變不了社會環境對他們的威脅，但至少能管得了自己。
大兵見我不說話，以為我累了，便起身告辭。
至於周雲，幾年之後，在電視上看到她一次，那是深圳的本地新聞。衣著光鮮的她戴著一副鈦金眼鏡，在工作人員地陪同下，去五保戶家中進行送溫暖活動。
大飛在過年後沒多久便被山東幫家法處置，屍首下落不明。
殺害彭營長的劉向北投奔果敢彭家聲不得，準備南下之時，被楊旅長的特務隊暗殺。
馬誌民大哥繼續做著他的拉麵館生意，經常坐在門口看著電子廠來來往往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