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麵我正打算追著小白繼續問下去,忽然外麵一道異常耀眼的紅光把結界撕開了口子,接著紅光炸裂,眨眼的時間層層黑霧已經被染成了如火雲霞,萬道金光中可見一隻巨大的禽鳥仰頸高鳴。他在空中盤旋一圈,振翅向我們俯衝過來,帶著山崩海嘯的氣勢,像是要把這結界裏的所有神鬼妖魔都一口吞下去。 我仰頭定定地看著,一時間被眼前的瑰麗震撼得無法動彈,聲音顫抖的問:“是鳳凰嗎?那就是鳳凰嗎?” “是孔雀!”迦樓羅神色也是一驚,尚是獸爪形態的右手抓起我的胳膊,向著外麵大步跑去。跨出屋門的瞬間,迦樓羅後背張開了一對金色的巨大翅膀帶著我騰空而起。 迦樓羅獸形遠不如孔雀像他的母親,金瞳、短尾、長勾喙的樣子更像是一隻巨雕。此時鴻鵠也不再是那隻小小的白鳥,她體型較金翅大鵬和孔雀要小了許多,形似大雁,卻是一身白色的羽毛,尾巴大約有一個身長,論華麗尚不及已經磐涅的鵷鶵。 我吊在空中,心中卻並無恐懼,反而是十分興奮,總覺得我們已經勝券在握,畢竟孔雀這一口下去連真佛都能吞進肚子裏,更不要說隻是一個有沒有元神還說不好的魂器。 魂器還沒有從屋子裏出來露頭,孔雀大明王便張開大口,連著被重重黑霧環繞的老屋混圇吞進了肚子。外麵的黑霧驟散,大明王的金光減弱後,隱隱中可看到月亮的清冷餘暉,看似一切都恢複到了正常的狀態。 我以為第十一個故事到這裏就該結束了,可金翅大鵬和鴻鵠卻維持著獸形,他們顯然不像我那麼樂觀,轉過方向一致對著吞了魂器的孔雀大明王——摩訶。 “你還是那麼沒用”,摩訶的聲音不像魂器那麼低沉沙啞,冷清清的調子裏夾著幾分嘲弄。 迦樓羅麵對摩訶,完全不像他對三生羅刹時的傲慢或者對魂器時的嚴陣以待,懟回去的口氣,充斥著煩躁與埋怨:“在給母親惹麻煩這件事兒上,我卻是遠不如兄長。數千年前如此,現下也一樣,她處處護著你,可你除了不斷惹來事端,把情況搞得更糟以外,實在沒什麼地方能夠稱道。” “鳳凰什麼時候護著我了?”孔雀音調提高了不少,嗆聲:“我出生起就被她困在結界中整整三百年,三百年無日無月的靜止時光裏,我被隔離在萬物之外,無父母可親,無朋友相近,聽不見風雨,看不到朝露。迦樓羅,你懂什麼?鳳凰眼裏隻有你才是他的兒子,我算是什麼?她害我良多,從不曾護國我半分!” 迦樓羅被摩訶的話氣得渾身一震,抓著我胳膊的爪子收緊,尖銳的指甲戳進肉裏,疼得我頭皮一麻。 “摩訶,你要記得鳳凰始終是你的母親,你願不願意原諒她是你的事情,但是說她害你未免太過分了,要知道若是沒有她,千年前你就被大阿修羅借口徹底抹殺在了血海中”,鴻鵠聲音淡淡,不急不緩地說:“三千五百年前,天下大亂,諸侯割據,彼此戰爭不休。人死的太多就引來了龍的饞嘴兒子饕餮,饕餮起初吃死人,後來覺得死人味會不鮮美就改吃活人,萬千活人被神獸吃掉自然要引起天怒。一貫與帝釋天合不來的阿修羅部族借此機會向真佛釋尊施壓,他們不敢直接挑起戰火殺上九重天,便把吃人的惡名推給了你孔雀大明王身上,並列舉你曾經觸犯過的五百天條。在那種情況下,是饕餮還是你摩訶吃的人類已經不重要了,反正你們都有過食人的過去,這一次算到了你頭上,你就是說不清,躲不掉。” “在真佛釋尊調解下,與帝釋天和解千年的大阿修羅再次現出法相,他揚言若是釋尊徇私情不將天雷九劫降身孔雀大明王,便是有違佛道不能尊為真佛。若釋尊不是真佛,那麼他的勸解就是偽道不足為信,阿修羅部族要回到鬼蜮深海再次與帝釋天大戰千年。” “若是大阿修羅與帝釋天開戰,那麼萬物極有可能又退回到最初的荒蕪之態。釋尊可以為了普羅眾生犧牲你,可是鳳凰作為母親,她做不到看著你去承受天雷九劫,畢竟莫要說你摩訶,就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證還能有機會留下元神磐涅重生”,鴻鵠說著拍拍翅膀飛到迦樓羅身邊,奪過他左爪中的鳳凰骨刀扔給了摩訶:“當初阿修羅部族殺向地域血海,你的母親鳳凰率萬萬禽鳥在鬼眼攔截了阿修羅部族,那一戰整整鬥了八十一個日夜,最後兩敗俱傷要求釋尊出麵定奪。” “在鳳凰的苦苦哀求下,最後釋尊同意由她代替你承受了天雷九劫,同時將所有參與到混戰中的阿修羅部族和神獸都剝奪神格,四小鳳凰中隻有為了照顧尚且年幼的迦樓羅而為參戰的鵷鶵躲過一劫。天雷九劫,雷電從九天而降,風雨過四海而來,鳳凰以脊骨做骨刀苦苦支撐七天,等劫數過後……” 孔雀打斷了鴻鵠,綠色的眼睛眯了眯,聲音陰測測:“我知道,後來的事情我知道。青鸞為此離開了血海,再也沒有回來過,我一直在等他,等了好幾千年才找到這個機會……” “我再跟你說鳳凰!”鴻鵠的語氣加重,斥責道:“不是隻有青鸞才在乎你,你的母親鳳凰一直都在保護著你!” 孔雀冷笑出聲,剛要說話臉色驟然大變,身體顫抖起來,瑰麗的羽毛光華忽亮忽暗,喉嚨裏發出憋悶的嗚嗚聲。摩訶痛苦地甩動尾巴,翅膀毫無規律地煽動,接著他失去了平衡從空中墜了下去。 一聲尖銳的鳥叫刺破了長空,黑色的濃霧從孔雀的口中噴出。萬張光華迅速又被黑霧覆蓋得嚴嚴實實。 魂器低沉沙啞的聲音裏夾著低笑:“蠢貨,太小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