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兒的召喚下生羅刹合體顯出真身，高壯的修羅外表與誌怪小說中常常寫到的青皮獠牙差不到哪裏去，不僅如此，三個擠在一起的腦袋張張都是猙獰怨毒的麵孔。三生羅刹手中持一柄寒光爍爍的鋼叉擋在身前，咧嘴吐出半截蛇信子，拖著斯拉斯拉的聲音說：“儀式已成，你們都得死在這裏。” “儀式”？迦樓羅曾經說過，三生羅刹在這裏準備的是一場獻祭。起初我以為她要召喚出被困在地獄血海中的孔雀大明王，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並非如此，因為密宗史料裏麵記載著孔雀隻食活人血肉，可在這裏沒有一個是真正意義上的活人，那麼她的祭祀又是給誰的呢？ 轟隆隆的雷聲震得腳下的土地都在打顫，一道接著一道閃電從天劈下映得外麵的厚重黑霧忽明忽暗，卻無法徹底撕開哪怕一道裂縫。這裏像是被完全隔開的世界，黑霧湧了把我們團團圍住，迦樓羅眼睛發出金光，化成鳥爪的右手中多了一柄丈八骨刀。 “那是鳳凰的脊骨製成的”，小白團身變成一隻白色的小鳥落在肩頭，說道：“千萬年前，上古神獸鳳凰還是隻小鳳凰，卻早早孕育誕下孔雀。孔雀落地即為大明王，這卻讓初為母親的鳳凰很是不安，她不知道怎麼教導孔雀，隻能任由著他黏在自己身邊，後來的孔雀落泥澤而染上濁氣，成為凶獸。這個故事，以前鳳凰也跟你講過的，隻是她沒有告訴你為什麼孔雀是大明王，而同樣孕育而生的迦樓羅卻隻是神獸，不能擁有明王神格。” 迦樓羅手持鳳凰骨刀一揮而下便斬開黑霧將隱藏在後麵的三生羅刹齊刷刷削掉了一個腦袋。錫婆痛苦地在地上滾了兩圈，張口要喊，卻被三生羅刹狠狠一腳踢開，翠姬與幺兒的聲音一同響起：“好好好！這老東西死的好！最好就剩下我一個！” 小白沒有把過多的精力放在迦樓羅和三生羅刹身上，她在我肩頭蹦來跳去，更著急著把鳳凰的故事講給我聽：“摩訶生而便有大明王神格是因為他的父親是真佛，當年鳳凰誤食佛祖菩提，九百九十九日誕下孔雀，孔雀有靈性，落地即睜眼辨善惡，一念可成佛，一念可成魔。可惜，那時候鳳凰太年幼自己都尚不能完全參悟佛理，不要說去教導孔雀如何成為大明王，更糟糕的是孔雀染上濁氣後，鳳凰怕真佛知道從九重天降罪給她便將孔雀藏在了布下的結界中。三百年後，鳳凰又與凡人交合生大鵬鳥迦樓羅，萬鳥朝聖天降祥瑞之時，孔雀破結界而出一口吞下九百九十九條人命泄憤，從那時起孔雀就成了令人恐懼戰栗的凶獸，食人血肉而生，最後甚至活吞了自己的真佛父親。” 我聽完故事一時有些語塞，用微博上最喜歡的標題總結那就是“未成年少女初嚐禁果留下禍端，多年後少年叛逆到底是誰的過錯”或者是“單親少年嫉妒同父異母的弟弟，對親生父母居然做出這種事”。 少了一個頭的三生羅刹肢體活動不用搶來搶去爭奪主動權，靈活地與迦樓羅纏鬥比健全的時候難對付了許多。迦樓羅雖然依舊占據上風，可到底有些沉不住氣了，他進攻速度加快，可骨刀剛把黑霧切開很快就有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小白語氣也頗是無奈，頓了頓接著說：“等鳳凰誕下迦樓羅再度成為母親後，麵對孔雀造成的累累血債開始後悔當年的幼稚舉動，但萬事沒有後悔藥，因此她對摩訶無奈頭疼卻也庇佑偏袒。鳳凰不願因為自己的過錯而讓孔雀被真佛從九重天降罪剝奪神格，便親自將摩訶封入地獄血海替他承受天劫，同時尋找當年讓孔雀落入泥澤的元凶。” “那找到了嗎？”我問小白。 小白回答：“找到了，當然找到了，誘導孔雀落泥澤的就是魂器。隻是那時候鳳凰承受了過多的天劫，身體早已不如當初，她號集五鳳聚鼎鎮壓魂器，然後在彌留之際抽出脊骨為骨刀好在她磐涅之後守護孔雀。鳳凰不是個合格的母親，她對孔雀先是一味逃避，後來又一味溺愛袒護，導致孔雀從來就沒有真正長大過，他怨恨，甚至仇視鳳凰，憤怒把他拉進了血海中無法自拔。” 我問道：“所以現在是什麼情況，孔雀大明王要趁著母親磐涅毀了這個世界？” “起初我和迦樓羅也是這麼認為”，小白解釋說：“但現在看，情況遠比我們認為的糟糕，因為三生羅刹背叛了孔雀，她那個獻祭陣法根本不是用來召喚孔雀的。” 小白的話剛剛說完，黑暗中出來一聲輕笑，接著那聲音越來越大，黑霧逐漸聚集成黑絲如巨大的蛛網一圈一圈盤纏在牆壁上。三生羅刹被緊緊縛住，手裏的鋼叉掉落在地，麵容扭曲地蜷縮起來，努力朝著黑霧深處手臂，嘴裏念叨著：“你答應我的……把師父給我……你答應我的……” “我已經給你了不是嗎？那青花瓷瓶子裏不就是你師傅嗎？”嘶啞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夾帶著聲聲嗤笑：“你要的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我給你了，現在是我討籌碼的時候了。” 三生羅刹的被勒住脖子無法再發出清晰的聲音，吐詞模糊地搖頭否認：“不是的……我要的不是這樣的……你知道的，我要……我要……” 三生羅刹的聲音再聽不到，屋外一道閃電又劈了下來，雖還是不能將黑霧撕裂，卻比之前要強許多，把屋子裏照的瞬間大亮。我看見那黑色的蛛網上捆縛著三生羅刹，古董店的董夫子、陳醫生、貨車司機次仁丹巴，還有老騙子楚吉。 小白在我耳邊說：“三生羅刹的三個靈魂分別代表惡毒、淫欲、妒忌，董夫子貪婪成行，陳醫生原罪於偷窺，西藏的次仁丹巴是個道義的背叛者，楚吉犯下欺騙之罪，七個惡靈是密宗法門給地獄魔鬼的祭祀召喚品。” “還有一個人”，我盯著黑暗深處，像是能夠看得到那個躍躍欲試的魔鬼，說：“沒有技術宅程歡，他不在那個網上……” 迦樓羅背對著我們，後背微微勾著做出防禦的姿態：“我們錯了，這裏根本沒有程歡。他就是白宗，故事裏作為魂器存在的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