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8(1 / 2)

劉師傅的鋪子是個老店麵,幾十年裏翻修過多次卻始終沒有再加建,所謂的二樓其實就是個閣樓,被周圍的商鋪圍著又低又矮,采光十分不好。那向上的樓梯是木頭的,踩上去咚咚響,平時一個人上下還未覺得,這時候一下子上來三個大男人就不由地擔心誰狠勁兒跺一腳這地方就會塌下去。  劉師傅的臥室不是小姑娘的閨房平時不會鎖門,但我很少上來,一方麵是因為工作室樓下,另一方麵因為臥室裏的工具多是劉師傅自己慣用的小物件兒。這些東西和明碼標價的商品不同,它們是一個手藝人的精髓,就像武俠小說裏的劍客也不會允許別人動他的劍。  臥室的房門反鎖著,霍三思推了推門轉頭對我說:“我要是把這門砸了,算不算私闖民宅?”  “你已經是私闖民宅了”,我不客氣地懟了一句,從木質樓梯扶手上掰下來半根細鐵絲。門鎖是很老式的那種,和現在防盜門的複雜結構不同,它隻有一個關鍵的契合點。劉師傅教過我這類鎖芯的構造,好在我也不是個笨徒弟,知道他的習慣設計,折騰了不長時間就把門打開了。  屋裏也拉著厚重的窗簾擋住陽光,潮濕的黴味之外還夾雜著一股濃鬱而膩人的香氣。小柯在門前幹嘔了兩聲,掩著鼻子把門開到最大,那股奇怪的味道實在讓人太難受,我們三人站在外麵緩了好一會兒才走進去。  屋子裏不出意外地沒有劉師傅,除了床和早就淘汰的大屁股電視機外,最顯眼的就是一張三麵合圍的實木工作台,黑紅色的木質因為長年累月的摩擦呈現出一種不均勻的細膩光澤。桌子的正中央是一隻打開蓋的盒子,旁邊還散放幾樣工具。  我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拿起空盒子對小柯和霍三思說:“就是這個,那天晚上他們送來的就是這個盒子,但……”  話沒有說完就感覺褲腿被什麼東西猛地抓住,我沒多想便低下頭,在褲腳處看見了一隻青白的小手,瞬間嚇得渾身一個激靈。我慌忙往後退,那東西頗是有些分量,緊緊住著褲子不肯鬆手,越是驚慌就越是使不上力,腳下打軟一個屁墩兒摔在地上。霍三思和小柯見狀趕忙上來扶住,我定睛再看,那裏哪還有什麼小孩子的手。  “你怎麼了?”小柯撐著後背,大概是看我臉色不好,一時也緊張地往工作台方向看。屋裏安靜得隻能聽見呼吸聲,就在我都開始懷疑剛才是錯覺時,我的腿又被猛地扯了一下,力量之大幾乎讓我整個人都向前滑倒。霍三思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順手抄起地上半成品的菩薩像就砸了過去。  “嘻嘻”,工作台下麵傳來一聲孩童的嬉笑,接著青白的小手慢慢伸了出來,它憑空抓了幾下,很快又縮了進去。  孩子的手連帶著那股邪門的力量一起消失,我慌手忙腳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掉頭就要往外跑,可剛身就被霍三思和小柯抓住了胳膊。他們絲毫沒有要逃走的意思,反而謹慎地蹲下來向著工作台靠近。  這是準備把我送給你小鬼玩兒死啊!我驚恐地奮力掙紮,剛要還出聲音就被霍三思捂住了嘴,隻聽他壓低了聲音貼著我的耳朵說:“別吵吵!這小鬼比另外兩個家夥好對付多了!雖然脾氣乖張又殘暴,但死孩子貪玩又缺心眼,能碰上她也是運氣。”  霍三思正與我說話間,小柯從兜裏摸出來一小把彩色的玻璃珠向著工作台骨碌碌地滾了過去。青白色的小手快速伸出來,興奮地在地上撿珠子,小小的手掌裏不一會兒就被塞滿,然後用力一捏玻璃珠變成粉末從指縫間流在地上。  “好玩好玩”,小孩的聲音裏滿是不加掩飾的喜悅,她拍著手,尖細的歡叫著:“我還要,我要更多的,更多的亮晶晶的珠子。”  小柯往前探了探身子,側頭看向工作台裏的小孩兒,說:“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能給你珠子。”  “嗯嗯,你問吧”,小孩兒滿口答應,她對於小柯似乎毫無防備。  我輕輕拉了拉霍三思的衣服問:“你們認識她?”  霍三思捂住了我的嘴,那架勢恨不得一口咬掉我的半邊耳朵:“別說話!”  剛才誰先說話的,這老油條玩得一手好雙標。我的嘴唇被壓得發麻,卻隻能腹誹一句,蹲在地上看著小柯一動不敢動。  小柯問:“為什麼是這裏?”  “因為這個”,小鬼說著從工作台下扔出了兩瓣金屬片,可還沒等小柯撿起來,她就拍著地板吊高了嗓子直嚷嚷:“珠珠,我要珠珠。”  小柯一手把珠子滾過去,一手將兩片金屬遞給了霍三思。  “不夠不夠”,小鬼搓著一顆珠子格外地不滿足,氣惱地丟在地上,耍無賴式地撒嬌:“我要更多,更多……比剛才還多。”  看起來最年輕老實的小柯對付這小鬼倒有一套,既不會完全不買她的賬把她激怒,也不會由著她牽鼻子走。他耐心地又摸出了一顆珠子給了小鬼,問:“剛才那是什麼東西。”  小鬼撿起兩顆珠子,聲音低下去,嘟嘟囔囔地回答:“九天有蓮,蓮生兩色,竹青謂之生,茶白謂之死,生死並蒂是為輪回。九地有人,人隨兩念,信德謂之善,從欲謂之惡,善惡相生是為報應。人從欲而生,生而有罪;肉消魂滅而死,死而為善。”  小柯:“什麼意思?”  小鬼:“他是這麼說的,我怎麼知道什麼意思。”  “他在這裏?”小柯的語氣沉下去,聲音不抖不顫很是冷靜的樣子,可回頭看向我們的那張臉上已經徹底沒了血色。霍三思勾了勾手指,小柯又撒了把珠子便迅速往我們這裏退了過來。  霍三思拉著我站起來,歪腰去扶小柯時,卻被小柯拉得踉蹌險些如我之前一樣摔在地上。我拉著霍三思,霍三思拉著小柯,小柯在地上踢蹬著要甩開拉扯著他的力量。  “他不在這裏,他要我在這裏等著你”,小孩子嬉笑著從工作台下爬了出來,她穿了一身紅裙子,黑色的羊角辮刺啦啦地立著,沒有一點兒小孩兒頭發的柔順,活像是紙紮出來的。  鬼孩子抬起臉看向我們,黑色的眼睛居然有些靈動,如果忽略掉青白的膚色,應該說是個長得挺不錯的女孩子。大概是這幅樣子遠不及日本鬼片裏來的形象嚇人,我非但沒有被嚇住,反而不生出了不少勇氣,死拉住霍三思的胳膊,問:“現在怎麼辦?”